吴昊很怨念,后果很严重。
放下电话后,他本想强迫自己重新静下来,专心练扶桑语。
但背着背着,越想越气。好不容易憋到父母下班,终于被“家长问估分排名”这个导火索,给点爆了。
“我本来应该是全校第一现在可能是第二第三,但这不是我的错,那两个可能超过我的人,都是仗着今年理科题目特别难,才拉开差距的要是外语最难我早第一了”
吴父本来也就是下班后随口问问,没想到儿子反应这么大。
不过他稍微思索了一下之后,倒也能理解。
每年本州高考最高分,不是出在方舟二中,就是出在海县中学,近十年来没有出现过例外,没有第三所高中有这个竞争力。
所以,如果是方舟二中第一名,基本上有一小半概率能拿全州第一了。
这么大的荣誉,因为时势落到别人头上,还是一点点差距,一个奋斗了三年的孩子,确实容易情绪失控。
吴父把西服丢给家里的女佣,松了松领带,在沙发上坐下,用回忆地口吻说“确实,考完之后我也问起过臣哥,今年的理科卷子确实是难。”
他这话是自言自语的,所以才这么称呼。如果是有心说给儿子听,就该称呼“你臣伯”了。
不过都是一个意思,他话里提到的,就是他那个在州厅高招办的堂弟,吴良臣。
吴昊年轻气盛,又在怨念值的峰口上,听了父亲的自言自语,自然忍不住连自己伯父都吐槽了起来“大伯也是脑子有包了怎么跟出题组的专家交代的,这么重要的考试,一味求偏求奇,是选拔人才的正道吗这是高考,又不是竞赛”
吴父立刻表情严肃了起来“你是我们吴家的孩子,就要有觉悟,这种话是能乱说的么到外面绝对不许你说也不许你卖弄家世”
吴昊连忙收敛了一点情绪“爸我有分寸的,你还不了解我么,我是自己家里关起门来才随口说说的,我心情不好还不行么。”
吴父这才点点头,没有深究。
能分得清内外,这就可堪大用。
他和颜悦色劝了儿子一句“你也别乱怪别人了,这事儿是你大伯能约束得了的么”
他以为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吴昊也以为算是过去了。
然而,从高考结束,到正式出成绩,毕竟有将近两周的时间。
高三学子们一旦空下来之后,总会有各种机会走亲戚。两周的时间,足够吴昊把所有近亲属跑个遍了。
大约七八天之后,一个很自然而然的机会,吴昊去了堂伯父的家里,也自然而然地,随口吐槽起了今年卷子的难度,同时也说了自己的优异表现和惋惜。
吴良臣吴主任自己倒是没多话,但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比如助理、司机什么的,总是希望主动帮领导排难解纷的。
所以,就有人说起“吴同学,这事儿完全不能怪吴主任,今年的理综卷子这么难,完全是个意外啊。本来听说是东海大学物科院的袁教授一帮人出的题,后来袁教授突然有京城来的科委的同志,说重大科研项目要紧急用到他,非要他提前解禁出来。
吴主任也是据理力争过的,最后是为了一来顾全大局、二来尊重保密制度,所以袁教授一行提前与外界接触后,就用了二号备用卷。二号卷本来就是奔着拔高难度去的,可不得难得多么。”
吴昊听了,暗恨天命不归。叹息了一会儿,忍不住继续追问起到底是什么项目,让袁教授不得不提前解禁出关。
这事儿那些身边的工作人员就不知道了,至少暂时不知道,也没法回答他,便有些为难“这个很重要么我们也没关心过,要知道细节肯定得问科技厅那边。”
“也不是很重要,不是心里有个疙瘩过不去,随口问问么。”吴昊也是见好就收,当天没有逼急了对方。
不过,后续还有好几天时间呢,想起来,就可以打探打探。
科教虽然分家,可吴家毕竟沾亲带故的朋友很多,科技厅里也是有好说话的哥们儿的。吴昊不想麻烦伯父,就让自己亲爹托关系帮忙打听。
几天之内,倒也有所收获。
科技厅那边,对于具体项目保密很好,说是可能涉及到跟外国人的科研竞赛,不希望外国人立刻重视起这个项目,要打个时间差,所以技术部分不能说。
但是人事方面的消息是可以透露的。
一来二去,就把风云基金、王精铭、周轩这几个名字打听出来了。
“风云基金这家公司名字挺熟啊。好像最近就听说过,那应该就不仅仅是因为生意做得大了”
吴昊觉得耳熟,难免多思索了一会儿。
很快,他就想起来了风云基金这家公司,不是跟顾玩的名字一起出现过么
自从十天前,老师把全校预估分的形势,通报到他那儿之后,因为顾玩可能考得比他好,因此所有关于顾玩的记忆,在吴昊脑子里都特别深刻。
哪怕5月份的时候,他当时并没有注意到,顾玩在公示期里被取消了加分荣誉没注意到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当时顾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怎么会注意到一个毫无威胁的其他班学生呢
但是,最近这一周,他已经把顾玩过去的事迹也都挖出来,了解过一遍了。
所以他当然很快就想到,顾玩是因为“五一节期间,在风云基金实习时,与人发生冲突,进了派出所”,才被取消荣誉的。
这不就串起来了么
到了这一步,后面就太好查了。吴昊只是花了十几分钟,几个电话打听,就知道了东海大学物科院那个科研项目,最初给科委的可行性报告初稿,就是周轩的名义上的。
而周轩居然是顾玩的表哥
顺带着,吴昊还发现了一个更恶劣的踪迹给风云基金的这笔科研投资协议咨询、法律服务的,是一个叫叶笛的本市某律所律师。
而那个叶笛就更过分了,直接就是顾玩的亲妈
“这特么根本就是作弊吧今年的理综卷子陡然难了几个档次,而他依然考满分。偏偏理综变难这个事情,就是他亲手阴谋导致的呀”
揭开一切谜底的那一瞬间,吴昊生出一股检举揭发的念头。
幸亏他还是个有理智的谦谦君子,很快压制住了冲动。
“不急现在毕竟分数还没正式出来呢,贸然揭发他作甚。万一他本来就比我差,那不是枉做小人、没有容人之量了么。
我要有风度,那种帅狗,怎么可能成绩比我好说不定是因为他自以为奸计得逞了,所以蜜汁自信,估分的时候心理暗示把自己估高了。
哼,我这种堂堂之师,不是你那种鸡鸣狗盗蝇营狗苟可以阻挡的”
如是暗示了自己一番之后,吴昊的心情突然变好了一些,也说服了自己再等等看。
暗中观察,静观其变。
顺便先做点准备工作。
吴昊在那儿戏精的同时,顾玩其实活得很坦荡。
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考全校第几名、或者本州第几名的问题。
因为他只是从班主任欧老师那儿,知道自己估分应该是全班第一。
但在全校大概位于什么档次,根本没人告诉他。
他又没有牛逼的爹妈,校长才不需要提前报喜卖人情求打赏呢。
而往年690几的分数,肯定是全州前10都进不了的。顾玩也无从得知“今年因为理综变难很多,全州所有高端考生普遍低了多少分”这种情报。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后面一切的关心都无从谈起。
所以,他是真心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考得比较好的普通人,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估完分数后的第一周,该玩玩,该浪浪,睡得好吃得香。
听说市面上有个进口游戏“魔兽世界”挺火,很多学渣都在玩。他也放下优等生的架子,弄了个账号,与民同乐。还在自己家里,实现了人生第一次通宵奋战。
主要是因为他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还差几个月才满18周岁,说好了不能进网吧就不进网吧。
否则,他倒是想去那儿体验一下那种差生拉帮结伙的热血。
游戏打腻了,那就问老妈拿点小钱,出去当一把背包客,本州短途游了几天,把几座附近的海滨城市都踩风了一遍。
回来之后,顾玩发现自己还是适合宅着做学问,出去玩太累了。
于是他静下心,决定写点东西,主要是科普类的,或者是自然发现类的,为将来铺路。
发表当然是有难度的,这个他已经有心理准备。
但是写东西很慢,肯定要趁着自己还不忙,先写下来,大不了攒着,等自己将来有名声了再慢慢发表也行。
初步的选题,顾玩觉得从脑海里搜索一些地球人在宇宙观测发现方面的成果,就比较好切入
因为这些小发现,很容易证明,那都是客观存在,有就是有,没就是没有。哪怕你资历再浅也没关系。从这些纯客观的内容起步,把发表数量什么的刷起来之后,就能玩逐步高深的东西了。
顾玩只要挑地球人七八十年代以后发现、而蓝洞星人至今还没发现的那些差额部分,认准了薅,肯定能薅出一大堆成果来。
当然了,到时候发文章之前,肯定得去足够牛逼的天文台,补一些观测记录和实验数据,还不能挑那些对望远镜性能要求超高的成果,只能是捡漏,否则空口白话就穿帮了。
在有资格去天文台厮混之前,只能先写好了稿子存着。
6月22日,高考后第14天。顾玩正在妹妹家里写稿子时,高考查分热线开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