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徐叙征断言自己从今往后再也不能恢复往日的神力,罴处士顿时抱着头颅伏地嚎啕大哭起来。
谁知罴处士刚哭了两声,就被身旁盘腿打坐的徐叙征一挥拂尘原地掀了一个跟头:“好个没用的毛畜生,老夫费心竭力地给你讲了这许多昔日往事,却是为了听你在这里抱头号丧的么?!”
就算罴处士的脑筋再不灵光,那也能听出徐叙征这话里有话,赶忙用熊掌在脸上胡乱得抹了抹,再度毕恭毕敬垂首坐下。
只见徐叙征面容稍霁地点了点头:“总算你还识得轻重。老夫也不再拐弯抹角……自打素绢她成功从雷劫之中捡回一条性命之后,老夫结合自己在一旁亲眼所见的内容以及素绢口述的经历心得,将天魔秘籍上经雷渡劫的法子优化改进了一番,而后自己终于也硬着头皮,上阵亲自体验一番。”
在徐叙征看来,这源自天魔秘籍的经雷渡劫法主要有两大缺点,一是渡劫前等待天上云聚生雷的时间太长,甚至可能等上一整天都不见有天雷劈下。
等待的时间一长,就容易使经雷者分心走神,难以在天雷击下的那一瞬间集中全部的精神迎接上天给予的考验,一旦应对时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此外,对于绝大多数经雷者而言,大多数天雷的威力实在过于强大,饶是经雷者已经用丹丸药力将全身淬炼至瓶颈,也很难撑过那种威力足以劈山碎岩的强雷。
只有绝少数为造化所钟的幸运儿侥幸碰到那种威力较弱的天雷,这才成功渡劫成仙,斩获一场天大的机缘。
徐叙征可不是那种能将自家性命交付给老天爷决定的人,于是此人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能弱化天雷的办法。
这种办法就是‘鸱吻’。
所谓‘鸱吻’就是过去宫殿屋脊两头高高挑向天空,形制兽口鱼尾的金属装饰。
相传汉太始二年未央宫在一次雷雨中,因被天雷击中而燃起大火。
重修宫殿之际,汉武帝特地向谋臣东方朔询问未央宫该如何避免今后再毁于雷火。
而东方朔献上的正是‘鸱吻’,一种兽头鱼尾的奇兽,传说是龙的第三个儿子……所以说龙这玩意儿真是交友广泛,不过龙到底是和什么动物一起生的‘鸱吻’呢?
据东方朔说,‘鸱吻’喜好在喉咙中储存大量的水,故‘鸱吻’经常张口向天接雨,一旦附近有火灾发生,就能迅速喷水灭之。
相传东方朔指挥工匠按照‘鸱吻’仰头接雨的形象铸造了两尊铜像,而后将这俩铜像一东一西得安在重建之后的未央宫屋脊两端。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在屋脊上安置了‘鸱吻’铜像,新建成的宫殿就再也没有因雷击而起火。
甚至有夜间值守的宫女太监亲眼看见一道闪电直直地劈在未央宫的屋脊之上。
然而等天明派身手敏捷的工匠爬竹梯上房顶维修屋脊,才发现整条屋脊完好无损,连一片破碎的筒瓦都找不到。
这不就是‘鸱吻’可以抵挡雷火的明证么?
于是徐叙征假借锦衣卫衙门的名义,找工部铸匠开炉铸造了一对重约三十斤的‘鸱吻’铜像。
之后,徐叙征又花费不少力气,终于寻得一处符合天魔秘籍要求的岩山。
于是,徐叙征自己驾着马车悄悄将‘鸱吻’铜像运到山巅安置,而后又花钱从山中猎户手中买下一只野兔绑在‘鸱吻’铜像之上。
许是觉得自己应该完完全全地复刻屋脊上的‘鸱吻’,徐叙征还心血来潮得用竹筒打些溪水,满满当当地灌在‘鸱吻’铜像腹中。
再往后,就是静静地守在一旁,屏气凝神得等待天雷劈打这尊‘鸱吻’铜像。
有趣的是,似乎老天爷也不想让徐叙征等得太长……就在其全部布置妥当的那天夜里,一道水桶粗细的电蟒从半空中直劈而下,正中‘鸱吻’那条翘到空中的鱼尾。
然而就当徐叙征小心翼翼地从藏身的岩洞中爬出,想要快步上前察看野兔死活的时候,忽然就从‘鸱吻’铜像所在的地方飘来一股扑鼻的香味。
一闻这股香味,徐叙征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就满脸惊惶地拔腿跑向远处那尊‘鸱吻’铜像。
等徐叙征走到‘鸱吻’铜像前仔细一看,登时就大呼一声“糟糕”。
原来那阵扑鼻香味正是从那只绑在‘鸱吻’铜像上的野兔身上发出……兔子熟的,兔毛焦的,兔皮破的,兔肉香的。
眼见十来天不眠不休的筹备最终只换来一只没褪毛的烤全兔,饶是一向心如镔铁的徐叙征也忍不住连连跺足,切齿痛骂起来。
然而刚骂了两句,徐叙征的注意力突然被一个在‘鸱吻’向上张开的大嘴里灌存的溪水中游来游去的黑豆吸引过去。
待定睛仔细一看,徐叙征顿时‘啊呀’一声惊叫起来:原来那个黑豆竟然是一条头大尾细的……蝌蚪?!
只因徐叙征先前用竹筒在溪流打水时动作稍急了些,所以就有一只来不及逃跑远遁的蝌蚪被其一下舀进竹筒,进而灌到‘鸱吻’铜像的大嘴之中。
眼下这条蝌蚪正自由自在得四处游动,岂不是说明这天上雷火的克星恰恰就是这‘鸱吻’口中所含之水?
在这条‘大难不死’的蝌蚪启发下,徐叙征将‘鸱吻’铜像大刀阔斧的改造一通,令‘鸱吻’之水如同计时的滴漏般一滴一滴地滴落到铜像正下方那个准备渡劫的修行者额头之上。
如此一来,自云端降下的天雷再也没有将人焚身碎骨的威力,却仍然不失那推血行药之功。
无非就是天雷经此番衰减威力之后,不再能助渡劫者毕其功于一次,往往需要这人被雷多劈几回……
“那毛畜生你听好了,若想恢复先前之力,就需要主动经历雷劫,并借天雷之力在体内结成金丹;待用金丹重新将身体淬炼一遍,神力自可日渐复生。只是以你现在这副孱弱的身体,强渡雷劫无疑是九死一生。”
只见徐叙征伸手一点罴处士的鼻尖,大声喝道:“是赌上自家全部的运气,拼死搏一搏这重新为王的机缘;还是继续胆战心惊得东躲西藏,涕泪交集地哀求猎人不要将你做成一床熊皮褥子……说,你到底选哪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