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镜玩味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可是你的首领。”
奥其尔恨恨地说:“我本来是一个部落的头人,是黑喇嘛把我掠走,强迫我做了他的副手!这些年来,我在他手下生不如死。你们来了,黑喇嘛打不过想偷偷跑,我也就跟着跑了。可是,就在路上,他还是摆出以前的派头要我服侍。愤怒之下,我杀了他,割下他的头,吃了他的心,这样我就可以拥有他的法力,再也不怕他的鬼魂来找我了!”
旁边的人民军官兵听了他的话,不由得竖起鸡皮疙瘩,还真的会有人吃心?一阵冷风刮过,大家都禁不住往棉袄里缩了缩。
许文镜点点头:“那你为什么要留下他的马?你知道在这里,两匹马总是要比一匹马走得快的。”
奥其尔说:“我也想带走那匹马,可是很多人都知道它,那样太显眼了。而且我走出马鬃山时已经很晚了,我担心你们的追兵赶过来,所以就把马留在那里,让你们知道,黑喇嘛已经死了,也就不花费时间再来找我了。”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可是许文镜还是觉得有些怀疑,他盯着奥其尔问:“那黑喇嘛的头在哪里?”
奥其尔努力作出回想的样子:“在出谷后,我把它随手扔了。只要它和黑喇嘛的身体不在一起,他的灵魂就不会找我算帐。谁也找不到它在哪里,现在或许它已经被野狼吃了,被秃鹰啄了。”
黑喇嘛从来都是以蒙面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样子。许文镜虽然将近将疑,但也一时半会没法分辨,只能把这个奥其尔带着返回。
虽然无法敲定黑喇嘛真正的死活,但是这个盘踞在西北的最大的土匪群体,在人民军的凌厉攻势下烟消云散了是事实。在剿匪的结果呈报给张汉卿时,他不假思索地表示要奖励奥其尔,把悬赏黑喇嘛的金额。
“搞不好他本人就是黑喇嘛…”不是没有人这样怀疑过。
“不,黑喇嘛已经死了!”张汉卿微笑着说:“从悬赏被兑现的那一刻起。”
在政治上,一个人的死不一定体现在身体上。
反正不管如何,最后这个消息被人民党有意识地发散出去。听到这个消息,西北各地的反响十分热烈,人们敢在晚上出去了,丝绸之路也再度活跃起来。
多年以后,劳改解放的奥其尔宣称自己是黑喇嘛,听到的人都认为他中了邪。
另一件喜事也很快传来。徒步而行的温甘伦等人终于见识到黑戈壁的厉害,在逃出马鬃山后不敢向西直接走大路,想步行绕开人民军的搜索骑兵,终于在穿越沙漠的过程中遇到了最大的对手----干旱。
在逃向西南不久后迷了路,最后挣扎了三天,仍向接令入疆的张诚德部先行部队投降,前提是能够给他们一点水!
你说这费了半天的事何苦呢?估计黑喇嘛英灵有知的话也会大骂,只要温甘伦带人阻挡哪怕只要半天,他便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走出明水。往西往北都是他熟悉的地理,那时候,戈壁滩上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黑喇嘛,再想抓他,难于上青天!
对于死的是不是黑喇嘛、抓的是不是冒牌的他,张汉卿并不在意。他向述职的张诚德发布命令,奖励此次在剿匪作战中的有功官后,特别是许文镜。
他对张诚德说:“黑喇嘛已经死了,至少在名义上是这样,在戈壁滩黑喇嘛这个名字已经不存在了----所以就算他活着也是一具行尸走肉,和曾经的归俘土匪没什么两样。那个奥其尔杀黑喇嘛有功,让他与其他土匪一道接受劳改吧,免了他的死罪。以前作土匪没干什么好事,现在自食其力给甘肃人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这个劳改,和蒙古投降的贵族、匪军一样,是在政|府牵头下、在当地武警拘羁下做些铺路搭桥的事,表现好的话,三、五或十年就有机会放回家。虽然比当初做土匪的时候苦多了,但比其他的头目还是很幸运的。
像温甘伦、列祖欣,像凯戈罗多夫、卡赞采夫等领头羊,都是在苏俄国、或在蒙古很有恶名的人,张汉卿给予了他们作为战士的最后一道荣誉和归宿:枪决!
从这一刻起,盘旋在蒙古和西伯利亚上空的让人不安的异端分子被宿清,于苏俄少了一个敌人,于中国蒙古省则少了一个分裂势力和造成被人(苏俄或日本人)干涉的机会,善莫大焉。
就是杨增新,在听说黑喇嘛被人民军连窝端掉,也不得不表示祝贺。黑喇嘛也一直是新疆的大敌,当然现在的心腹之患换成了即将入疆的人民军。
对人民军入疆,经过和智囊们再次慎重的讨论,他们决定有条件地答应,即在保留杨增新为督军、人民军不对新疆人们造成新的财政负担的情况下,同意人民军入疆。
这个当然可以接受。张汉卿不但没有换将的意思,还要保证杨增新的地位不受威胁和压制。
一是人民军目前没时间经营新疆,也没有那么多的干部和官兵;二来目前新疆对他的战略大计是负担而不是正能量。因为此时的新疆只有230万人,杨增新耕耘十年,也只是在若干大些的城市有约束力。经济疲敝,交通又极不方便,换个人治理只会添乱。
而且在他的计划中,现在根本没打算驻军。
所以当杨增新不得不发出一封热情洋溢表示欢迎的电文后,张汉卿很快也回了一封,大意是赞扬杨增新在新疆的贡献、人民军入疆只是宣示主权、及伺机表达和苏俄经济互补的意愿并为此开通西北对外交通经济大动脉等的意愿。电中表示,新疆的一切制度均不变。
在这种情况下,怀着将信将疑的想法,哈密的守军受命放开了入疆通道,人民军打开了一个新天地。
新疆地处欧亚交汇要冲,东西方动植物品种在此交汇,加上多样与独特的自然地理条件,生物资源十分丰富,素有“瓜果之乡”之称,还是我国五大牧区之一。这里温带作物齐全,粮食作物以小麦、玉米、水稻为主,全疆大部分地区均可种植高粱、大麦、大豆、豌豆、绿豆、胡豆、粟、黍、红薯等杂粮,伊犁河谷素有“新疆粮仓”之称。
矿产资源方面也极为丰富,三山藏宝,盆地聚油,古称“金玉之邦”。这里有张汉卿最看重的石油重地----克拉玛依,是振兴西北的希望,也是相对于国内最安全的资源大省。
蒙古分裂这颗毒瘤被割破洗净了,回民因为海原地震在生活和心理上已经与汉民融合在一起了。此时,在新疆,境外各种极端主义思想浸透尚浅,各民族之间的相处还没像后世某个时段那么对立严重,张汉卿决心乘此机会,努力打造一个符合各民族发展的康庄大道来。
之所以粮饷自带,也是唯恐对新疆当地人民的生活造成影响。人心都是肉长的,管你是黑人、白人还是黄种人,佛教徒、ysl教徒还是基督教徒,包括信奉儒家的中华文化也好,能够让人们安居乐业的、让人们有安全感幸福感的才是硬道理。有极端思想的人毕竟不会成为主流。
人民军秋毫无犯,至少让人感到一股清流,原本对纯粹由汉人组成的军队再度入疆,很有些人在心底是排斥的。现在,人民军用行动告诉他们,人民军真的是人民的军队。
这次随军,张汉卿还请来许多技术人员,交通、地质、农业、水利等。在行军或休息的间隙,他们勘测地形和地质、水源和水利,要为新疆未来发展提前规划布局。
特别是交通,随着人民军走入无尽的沙漠面临无数的后勤难题后,张汉卿认为目前在新疆最迫切的问题是通一条铁路。甘新铁路不建好,控制、稳定、发展新疆就只是个梦想。
当人民军抵达奇台后,迎上了前来“劳军”的新疆军政要员们。这群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温文尔雅,颇有长者之风。
随行者对他看来也很尊敬,不过他见了张汉卿却不敢托大,很庄重地向张汉卿迎过去要为他扶镫:“早闻少帅大名,樊某不胜仰慕之至。听说少帅刚刚消灭黑喇嘛,去除我新疆一大毒瘤,乃是新疆人民之幸。”
入疆之前,张汉卿便对新疆的主要首脑们逐个摸过底。在新疆,有四派势力,分别对应其官场显要的“四气”即“阔气、骄气、暮气、客气”。这客气指的就是眼前的这位忠厚长者,姓樊名耀南者,因为其和蔼谦虚,待人以诚以礼。
樊耀南现任新疆军务厅长兼外交署长。
不用奇怪,因为这里和英、俄都有巨大利益纠葛(其实是后两者对新疆领土常觊觎之心),时常有一些涉外事务而中|央或处理不及、或因故无法掌控,便专门设置了这么个职务,一般事务可以全权处理的。
这个人是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因为才识广博、为人干练,入疆后成为杨增新倚重的对象。不过正因为他曾出国留学,新思想十分浓厚,和杨增新在很多事情上政见相左。
即使如此,两人仍有惺惺相惜之情。杨增新对樊耀南大力培养,使之成为省府要员,有“文有樊耀南”之誉。而樊也忠于职守,清廉自勉,不蓄私财,以至于要杨增新多次汇款给他的老家予以接济。他能力也极强,负责对苏俄的外交“都居主动地位,未尝失败过一次,未尝签过一次丧权辱国的条件”,这一点尤为张汉卿所欣赏。
在将来对苏事务中,他还想好好地倚重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