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艾娜娜和白色斗篷男子打得难解难分,而通道之中,隐约显现出另外一人的身影。如果那个人也是和白色斗篷男子相同级别的高手,那情势就岌岌可危了。慕容老太与费徒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通道中那人身上。
“给我守好大门,一个都别让他们逃了!”白色斗篷男子下令道。
“是。”通道里的人也跨入了洞内,负手立于洞口前,宛若一尊雕塑。他穿着一件黑衣,头带一顶黑色方帽,身形微胖,两撇白髭,一撮山羊胡,一缕白色垂腮额发。很明显,此人是个“寻常人”,至少和艾娜娜以及白色斗篷男子的身形不同。但此人又有一点与“寻常人”不一样——他的眼睛竟然没有眼白,全是黑色!
慕容蝶铁拐杵地,铿然有声:“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黑衣男子却好像没听到似的,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
艾娜娜得空大喊:“快走!”就这一瞬间的分心旁顾,让白色斗篷男子抓住了机会,一记扫堂腿撂倒了艾娜娜,随即翻身用双膝盖抵住艾娜娜的双臂,用线勒向了她的脖子。艾娜娜上身动弹不得,撩起长腿去踢对手的后脑勺,男子早有察觉,弓身躲过。不料艾娜娜踢腿只是虚招,趁机抽出右臂,拳套还卡在男子膝下,但艾娜娜不只有拳套一件武器,她一直用于雕琢材料的长柄小刀也是一件利器。她早已将刀柄反手藏于掌内,只从掌外侧露出一小段刀刃,抬手横划,如果中了,就能割破敌人的喉管。
白色斗篷男子反应迅速,见一道寒光袭来,顺势将头垂得更低,小刀划中了斗篷帽的上沿,将帽顶削开了,帽子滑落,对手的面容露了出来。
深蓝色皮肤上有许多流水般的浅色斑纹,眼睛很大,呈黄色,杏仁形的瞳仁。他的头顶、前额、两耳上方长有许多棱刺,脑后还竖起一道类似鱼鳍的东西,一直延伸到后颈。他长着三对长耳,与那些棱刺一起成为了这副霸气面容的点缀。
被揭开了“真相”,斗篷男子显然十分生气,他一手攥住艾娜娜握刀的手腕,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擎了起来,重重一拳打在她的肚子上。艾娜娜惨叫一声摔出去七、八丈,直到撞在洞壁上才跌落下来。她咳嗽了几声,捂着肚子晃悠悠站起身来。
“你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斗篷男子一步步逼近,“究竟值得吗?”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艾娜娜轻轻摇了摇头,“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该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管这个世界有多么的美好,都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
“呵呵!”斗篷男子轻蔑地笑了起来,“没想到这种话竟然出自一名杀手队长的口!我告诉你,最不该属于你的,就是他人的生命!”
“多说无益。”艾娜娜重新摆开了架势。
“你是我最后一名同族,我曾经也很钟情于你。说实话,时至如今,我依然舍不得杀你。当然,前提是,你得放弃那不切实际的空想。”斗篷男子进行最后的劝说。
艾娜娜冷笑一声:“自你无情抹煞了他的生命,你我就永不再是同族了。对我来说,现在的你只是个不共戴天的仇敌。”
“不错,成语学得不错。”斗篷男子拍了几下手,“既然如此,我这就送你去死亡的世界,与那个家伙重逢好了!”话音刚落,他骤然加速,如同一支利箭,将根本来不及躲避的艾娜娜推到了洞壁上,坚硬的岩石竟被砸出一个大坑,艾娜娜只觉得喉咙喘不过气来。斗篷男子轻轻一抖手腕,细线竟仿若一根钢针,扎进了艾娜娜的腹部。尽管艾娜娜身上依旧穿着那种可以弹开刀波且不怕烈焰灼烧的白色“甲胄”,却依旧不敌“钢针”的尖锐。她脸上的表情痛苦极了。
“艾姑娘!”费徒空见状立即从后方劈出一记刀波。刀波击中了白色斗篷男子的后背,却效果甚微,除了切下几片斗篷碎布之外,并没有伤到那男子。而另外一边,慕容蝶已经跟门口那位黑衣人鏖斗起来,两人的实力不相伯仲,一时间看不出情势优劣。
斗篷男子甩头对着费徒空怒目而视,随即将痛苦不堪的艾娜娜掼到了一边,直冲费徒空而去。费徒空只觉眼前一花,敌人已近在尺咫,他尚来不及挪步,敌人的拳头就砸向了他的心窝。
“吾命休矣!”费徒空脑中冒出这个想法。
不料,白色斗篷男子却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飞,斜向上飞起,撞在洞顶并深深嵌了进去,随着碎石如下雨版坠落,他也软绵绵地摔了下来。
“啊……”费徒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斗篷男子挣扎起身,捂着右肋,怒道:“你……你……”
“对了,‘护体神力’!”费徒空这才回想起来。头一次在浑天牢底与太公们相见时,他被曾历太公一掌击伤。后来听萧天河等人告知,其实那是太公在赠予几人一股“护体神力”,只不过因为他体内有一种特异之毒,才阴错阳差被太公的神力催发,使得他
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之中。“我还以为由于受伤之故,身上根本没有护体神力呢。可是,在那之后我也和人交过手啊,在天星庙和李常南,在双月峰和‘蒯大胖’那伙人,在剑林庄还被灵儿闪过一巴掌,怎么那几次‘护体神力’都没有起效呢?”费徒空想不明白。
还有太公所说的他体内的“奇毒”,也是长久以来困扰他的一件事。连精通毒术的花清雨都辨别不出的奇毒,而且是一种无害的奇毒,怎么想都令人费解。既然“无害”,为何又称之为“毒”?费徒空本打算将来有机会去何童界时,让花珺脉的高手再帮忙鉴一鉴,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
不过此时,并不是思考问题的时候。大敌当前,需想个办法制住斗篷男子才行。
费徒空身后就是斡斗中的慕容蝶和黑衣人,为了避免误伤到同伴,他横移了几步。忌惮斗篷男子的惊人速度,他又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些许距离。
一旁的艾娜娜目瞪口呆。忽而,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她的视线落在了费徒空脸上。费徒空神色认真而凝重,稳稳地摆着防御的姿态。
“没想到他竟然……”艾娜娜心中骇然,同时,也生出一计。她立即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几声。
正如她意料的那样,费徒空被咳嗽声所吸引,往她这儿瞥了一眼。抓住这个时机,艾娜娜拼命向费徒空使着眼色。
费徒空皱了皱眉头,略一思索就恍然大悟,随即收了防御姿势,抱臂大笑:“我有强力的护体法宝,就凭你那点儿雕虫小技,想伤我简直是异想天开!”
明显的挑衅口吻使得白色斗篷男子勃然大怒,啐骂道:“呸!不就是一个破法宝吗?”他自认手中那根白线无坚不摧,对付一个法宝绰绰有余,于是再度冲向了费徒空。这一次,他学精了,倘若毁不掉法宝,那速度越快,反弹的力量也就越大,所以,他将速度放慢了许多。
费徒空依计行事,在男子开始移动的瞬间,他同样往后方退去。但他没有转向,而是径直向后。他的目的并非是躲避,而是引诱。引诱敌人接近岩洞的东北角——虚空孔洞的位置。
事情果然按他设想的发展,男子接近石台时,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他甚至站立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虚空孔洞透出的威压,在距离石台附近两丈之内骤然加剧,但有神力护体的费徒空丝毫不惧这股威压。费徒空自来到这个岩洞以来,一直遵从太公之令,从未靠近过虚空孔洞。刚才他挪位之时无意中站在了石台前,但并未受到威压的影响。这正是艾娜娜刚才忽然发现的事,于是通过眼神提醒了费徒空。
费徒空的护体神力只可算是一种被动的防御,而利用威压控制住敌人却是一种主动制敌之法。艾娜娜不失时机地踢过来一块大石头,砸中了斗篷男子的后背,使得他又前冲了一步,费徒空箭步上前,拉住男子往身后甩去,男子踉踉跄跄一头撞在了石台上,恐怖的威压使得他眼、鼻、耳中都淌出了蓝色的血迹,他浑身瘫软无力,站都站不起来了。
艾娜娜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费徒空一刀将那男子的头颅切下来,一切都就结束了。
当凉冰冰的魔刀斩向斗篷男子的脖颈之时,他却声嘶力竭地喊道:“慢!我……死……了,你、你也休想……回去!那、那些元件……你永远……都找不到!”斗篷男子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说。
艾娜娜不为所动:“我可以请朋友铸炼一些替代之物,虽然效果差些,但也可以用。”
“替代……之物!”斗篷男子的眼神中透露着绝望,“我、怎么没……没想到呢!”
“你还有什么遗言?到时我可以替你捎回去。”艾娜娜对最后一位同族之人还是起了些许怜悯之情。所谓的“回去”,一定是指他们的故乡吧。
男子凄惨地笑了:“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你会爱……爱上我吗?”
“我……”艾娜娜犹豫了片刻,最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有、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没想到,一切皆……因此而起……又因此而消……”男子艰难地回头看了看石台,又道,“娜、娜娜,你靠近些,我将……元件的……储藏之处……告诉……你……”男子已接近昏迷状态,眼皮已经耷拉下来,声音也越说越小。
艾娜娜毫不迟疑地上前几步,接近了石台附近两丈的界限。
“艾姑娘!”费徒空想提醒艾娜娜不要靠得太近。
就在他视线转移的刹那,那奄奄一息的斗篷男子却突然瞪大了双眼,抬手对准了艾娜娜,那道白线瞬间延长出去两丈来长,艾娜娜急忙侧身避过,可男子的目的并不是以线“刺杀”她。那白线如同涨了眼睛似的,缠在了艾娜娜的脖子上,男子用力往回一拽,将她拖向了石台。
费徒空大怒,一刀斩在他的脖子上,“吭”的一声,斗篷男子身上穿着的怪异甲胄不知何时也“延伸”到了脖子上,甚至将
他整个头颅都包了起来!
既然斩不断脖子,费徒空就去斩那根线,可一刀下去,坚韧的白线不过上下振荡了几次,费徒空的魔刀却多了一个豁口。“可恶!”费徒空撇了魔刀,迎向了艾娜娜,打算阻拦她被拉近虚空孔洞。刚跑出一步,他脚下一绊,一头栽倒在地。往脚上看看,斗篷男子另外一只手上也有一根细丝,不知何时缠在了他的脚踝上。
慕容蝶被黑衣人纠缠,无法伸出援手,光滑的地面又没有可以抓握之物,艾娜娜不可避免地被拉了过去,更何况线还越勒越紧,憋得她根本喘不上气来。
“要死,就一起死!”斗篷男子嘴角也开始流“血”,面孔狰狞而可怕,他,已经丧心病狂了。
就在艾娜娜离石台一丈之距时,一样东西突然从她腰间弹出,飞旋着升到了半空,轰然炸裂,一团金光从那样东西上扩散,形成了一个类似于保护光罩的大球,只不过,保护光罩是将人笼罩在其中,而这个光球却是将一切物体弹开。费徒空顿时倒飞出去,缠着艾娜娜脖颈的线瞬间被绷断,艾娜娜也同样被光球推了回去。不过,白色斗篷男子也被光球弹开了,飞向了岩洞的通道入口。
光球消散,炸裂之物滴溜溜落在了地上,费徒空抬起头定睛一看,原来是蒋太公留下的那卷手谕!
艾娜娜得到了喘息,将白线扯下了脖子,揉着不畅的喉咙,小声道:“怪不得太公叮嘱一定要将卷轴带在身上……”
“蒋太公高瞻远瞩,料事如神。他人虽然不在这里,却保护了你一回。”费徒空站起身来,向通道方向瞥了一眼,不甘地说,“不过也让那个家伙捡回了一条命!”白色斗篷男子已被黑衣男子给护在身后,想杀他是没机会了。
“快走!”斗篷男子下令道。
黑衣男子双手分别持着一刀一剑,面对着三人,背着斗篷男子倒退出了岩洞。
“真是个难缠的对手!”慕容老太气喘吁吁地收了魔刀,拾起了丢在一旁的拐杖。
费徒空看慕容老太身上有几道伤口,关切地问:“大娘,您没事吧?”
“这点皮肉伤,无妨。”慕容老太理了理乱发,“开始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怪‘斧头’,我们还算是势均力敌,谁知打到后来,他突然将怪‘斧头’一分为二,左右双持,原来那怪‘斧头’是由一把刀、一把剑拼合而成的。双持之后,就比之前难以应付了。”
“怪‘斧头’……由一刀一剑拼合而成……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啊?”费徒空隐约觉得好像在何处听说过这样的武器,可记忆又很模糊。
“莫非你认识那人?”慕容老太问道。
“不,从来没见过,那柄武器我也没有见过。”费徒空摇了摇头,这一点他十分确定,“可是,‘一刀一剑拼成一把剁头斧’……”沉吟片刻,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了。”
慕容老太道:“那就是很久以前的事,你再仔细想想。此人与恶人为伍,如果能知道他的身份,也算是一条宝贵的线索。”
“或者是喝醉之后听过的事。”艾娜娜补充了另外一种导致记忆不清的情形。
“喝醉……”费徒空仔细回想了一下,“我已经许多年没喝过酒了,最后一次喝酒是在……啊!对了!在太安宫!是与我那些朋友们饮酒作别的那一夜,我听他们说过……”话说了一半,费徒空却突然愣住了。
慕容老太急切地问:“说了什么?”
“那个黑衣人是……是妖族的神匠幽昌啊!”费徒空大呼小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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