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五摸着茶杯，喝不下这茶水，光是茶杯脏的看着就让他想吐。
他装着专心听里正和族长吹牛皮，老八古的往事，还有外头谁家的儿子最有出息，早就听过不知道几百遍了。
李清妍端坐着，眼角余光看向李来五，有些叹气。
农家人想要供养一个读书人，是能辛苦的事，可说是举全家人之力，考上秀才就脱离家里，也是个狠人。
李来五在城里吃香喝辣的，对家里再不满，多少爹娘也是要养的。
但是李来五身为读书人，却是连这点孝心都没有。
就连成亲生儿育女，李来五都不跟家里说一声，完全是要断绝关系了。
他想要断了跟家里的关系，那就断个彻底，也算是有点子骨气，最多是无情了一点。
偏偏李来五回来了，还带着妻儿一起回来。
里正和族长都前来做客了，苏氏还呆在屋子里不出来见人，当真把自己当新婚媳妇害羞不见人，城里怕也没有这般的没有规矩。
“清妍，五哥在城里认识不少人，等有空闲了，带你去见识一下，买些漂亮的头花首饰。”李来五听烦了里正和族长没完没了的吹牛，转而跟李清妍说起话来。
“多谢五哥好意，我一个姑娘家的，不好出去抛头露面，五哥要是有心，买回来给我也是一样的。”李清妍笑的单纯无害。
他想用点小钱收买她，李来五真是太小看李家人了。
李清妍不想跟他继续说话，起身去厨房帮忙。
李来五有些脸色不太好看，小妹不过是长着漂亮，说话真是不中听。
乡下土姑娘就是没有见识，还守着什么不能抛头露面的规矩，又不是大家闺秀。
厨房里可是热火朝天，野菜一大盆子，青菜更是好几盆，拍黄瓜不要钱，自家种的大把，西红柿更是红的透亮，切成片都不用下锅，连油都省了。
张嘴婆亲自指点，下多少油都得要经过她的手，风如玉忙的脚不沾地，几个嫂子也来帮忙。
猪肥肉都是买的最肥的，干苦活的乡下人大多是肚子里油水不足，瘦的吃着不得劲，就得要肥肉吃着才顶饱。
切成薄薄的片，是照着人头切的片，一人一片都是有数的，一块都不会多。
女人和孩子是分不到肉吃的，张嘴婆就是连油水都不会让女人和孩子沾。
鸡蛋是里正和族长提过来的，拿了好几个出来炒，也都是数着男人才有份。
猪肉先炼出油来，再把酸菜丢下去，炒几下就放水去炖，炒多几下可就把油给炒没了，张嘴婆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李清妍他们带过来的腊肉，张嘴婆收下后，就提回屋子里藏起来了，压根就没有想过拿出来煮来吃。
就是馍馍都只蒸了不到十个，没有给女人和孩子吃的份。
人手足上菜就快，没一会儿就端着饭菜上桌了。
李来五一看那盆子上薄薄的盖着几片肥肉，就没有了胃口。
李来四给大家倒酒，除了李来大和许氏，李家人算是都在这里了。
里正和族长看着饭菜，老实说，也是暗自摇头。
这顿饭连豆腐都没有，张嘴婆果然是花儿村出了名的刻薄和小气。
一般人家请客，饭菜都是有固定的几样。
猪肉豆腐鸡蛋，家里过年弄好的腊肉，或是一些腊肠。
没有腊肉腊肠都会去买条小鱼来炖汤，馍馍也得要蒸上一大盆，都是缺油水的乡下人，饭量大少了吃不饱。
李老爹还不觉得有什么，招呼着里正和族长开吃。
第一下都是夹的猪肉，然后就是鸡蛋，一人两筷子，留下全是青菜和酸菜了。
小孩子拳头大的馍馍，三口就吃完了。
里正和族长没好意思继续吃，就只能喝酒了。
李来五是一筷子都没有动，光是喝酒，也就酒不错，喝着顺口。
厨房里头，张嘴婆扒了两口菜，抱着宝贝孙子喂些沾汤的馍馍。
突然，她一拍大腿吼道：“真他娘的让人来气，老五，你家婆娘是公主嘛，煮饭不来帮忙，连吃饭都不见人出来，还得八抬大轿请她出来不成？”
这一噪子差点把屋顶都能掀翻了，别说院子里能听的很清楚，就是左右隔壁都能听到。
李来五脸色涨红，大为丢脸，不得不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进去屋子里喊苏氏。
苏氏更是羞的没法见人，脸红的都快要滴出血来，眼里含着委屈的泪水，牵着李玉儿，走了出来。
院子里都是喝酒的粗糙男人，她一个女人家，扫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可以坐的，呆站着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跟我来。”李来五长长的衣袖里，拳头紧捏脸上暴出青筋。
他来到桌子前，总算是想起来，苏氏第一次回来，得要喊人。
这一次，苏氏不敢忘了叫李来二，喊完人，就让她去厨房吃饭。
李家老宅的厨房，建成到现在有好几十年了，每日里烧着柴火，四面墙通黑，还是泥地板。
许氏在老宅的时候，收拾的很干净，如今风如玉煮饭，可不会去收拾。
苏氏站在门口，怎么也踏不进去脚，犹豫了半天，想说不吃饭了，这地方她也吃不下去。
“堵在门口是等我这个当婆婆来请，还是想让我赶出去。”张嘴婆拉长着嘴脸。
“不是的，我这就进去。”苏氏羞愤不已。
她今天一连被张嘴婆骂了好几次，哪受过这等罪，要不是为着银子，她绝对会转身就离开乡下地方。
“收拾完了才能吃饭，不然就给我饿着。”张嘴婆这婆婆的架子一向都是摆的很足，苏氏跟李来五成亲多年，没有在她面前伺候过，也是应该让她尽尽孝心了。
“什么？”苏氏以为听错了。
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来这脏地方收拾？打死她也做不来。
她扭头望向李来五，真让她收拾，她就不在这里呆了。
李来五是硬着头皮出声的，都能感受到饭桌上大家对他的失望叹气。
“娘，苏氏刚生完孩子不久，身子虚碰不得凉水，大夫说得要好生的调养，往后才能继续生儿子，娘也希望多子多孙吧，厨房就让几个嫂子去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