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不是小人,也不是伪君子,而是一个能治得住小人的狠人。
轩辕尘跟在他身边历练,就算只是看只是听,也能学到一点跟贪官地痞恶霸打交道的方式和手段。
一行人到了宗家主厅。
偌大的一张桌子,谢锦自然而然被捧为上宾,坐主位,左边是于知州及其手下官员,右边是宗家主及其四个儿子。
轩辕尘和宗羽裳没坐,就安静地站在谢锦身后,像是两个丫鬟……事实上,在场的人已有志一同地把轩辕尘和宗羽裳归结为一样的身份,所以故意没给他设座,而谢锦和轩辕尘彼此默认的态度让他们更加确定了这样的想法。
谢钦差是个色胚,这个事实开始深入人心。
宗家主命人上酒,上最好的酒,他要好好招待钦差大人,谢锦却连连摆手:“本钦差初来乍到,赈灾为第一要务,所以滴酒不沾,还请宗家主理解。”
宗家主沉默一瞬,“不知谢大人打算如何赈灾?”
谢锦随口道:“赈灾自然是发银子,让百姓有钱买米吃。”
宗家主闻言笑道:“大人可知多少银子够寻常百姓一家半年开销?”
“半年?”谢锦拧眉想了想,“大人我吃家里的,穿家里的,每年的开销都还需要数百两银子,这些百姓虽然苦了点,但是要养家糊口……怎么着也得百八十两银子吧。”m.
说着还转头看向知州大人,确认似的问道:“八十两够吗?”
知州大人那一瞬间表情着实复杂,随即堆起满脸的笑容:“够了,足够了,所以大人是打算按照百八十两的标准发放?”
轩辕尘站在身后,心里默默算了算,如果真按一家百八十两的标准发放,撇开朝廷得拨出翻二十倍的赈灾巨款不说,只怕这绵州城的粮食得涨到一两银子一石,这些银子最后还是会如数进了贪官和奸商的腰包,百姓的日子依然不会改善多少。
“具体发放多少,得看绵州有多少户受灾百姓。”谢锦挥了挥手,“这一点还请知州大人统计个名册给我,我好早日做个了解,最好明天就给我吧,赈灾银子很快就会被运过来,早日做完这边的事情,我也好早些回去交差。”
宗家主和于知州隔空对视了一眼,彼此皆隐晦地笑了笑,随即宗家主转头吩咐:“羽裳,还不给谢大人倒酒?”
宗羽裳闻言,立即上前拿起酒坛就要给谢锦倒酒,半途却被轩辕尘阻止:“方才大人说了不喝酒,喝酒耽误办差,你没听到?”
轩辕尘冷冷看着宗羽裳,面上敌意很明显。
宗羽裳淡道:“大人都没说话,这里哪轮得到你做主?”
“轮不到做主,也轮不到你做主。”轩辕尘说着,“大人方才说了不喝。”
短短几句对话,却听得出火药味很浓。
宗家主脸色冷了冷:“羽裳,怎么说话的?”
宗羽裳轻咬着唇瓣,目光期盼地看向谢锦:“大人喝不喝?”
“喝。”谢锦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别恼,爷都顺着你还不行?”
轩辕尘抿着唇不说话,默默退回去站好,眉眼微低,一副黯然失落的表情。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争风吃醋的戏码,而且这位谢大人果然不负风流本色,来赈灾都不忘带个男子放在身边解闷儿,这有了个更好的,瞬间就把旧爱抛一边去了。
方才来的时候三人还共乘一辆马车呢,这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不过别说,宗羽裳年纪小,比那位至少小了两三岁吧,容貌也美,这一旦争起宠来,谁更占优势不是一目了然?
宗羽裳占得上风,得意瞥了一眼轩辕尘,然后才提起酒坛开始给谢锦倒酒,倒酒时身体微微前倾,恰好就露出了白嫩脖子上的点点痕迹,众人心照不宣,个个表情既是复杂又是微妙。
还带着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得意。
宗家主面上笑意越发明显,看向轩辕尘时,态度也趋于和蔼:“那位小公子不然也上座吧,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你给你备上。”
轩辕尘冷着脸站在一旁,对他的话理都不理,像是谁欠了他几万两银子没还似的。
“宗家主不用理他。”谢锦淡淡开口,俨然是一种喜新厌旧的态度,“我们继续说,方才说到哪儿了?”
于知州笑道:“说到了赈灾银子……”
“哦,你明天把绵州需要发放银子的百姓名单统计上来给我,赈灾一事是大事,不能耽搁知不知道?”谢锦转瞬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陛下派我来赈灾,我不能辜负陛下信任,就得时时刻刻心系百姓,看他们连个住处都没有,个个饿得没力气了,我这心就像刀割的一样难受……”
“是是,钦差大人是百姓的好父母官,下官一定得跟大人好好学,以大人为榜样,时刻把百姓的生计放在心里。”于知州连忙附和,“百姓有大人这般父母官,实在是幸事,你们说是不是?”
他下首的一众官员个个点头称颂,这个夸那个捧,很快把年轻的钦差大人捧得飘飘然,酒水一杯接着一杯,只喝了个醉醺醺,连眼神都有些迷蒙。
“一……一定要好好赈灾……”他眼神迷离,脸色泛起红晕,“必须好好赈灾,发粮食,发银子……对,发馒头,多……多蒸一些馒头,让百姓吃饱饭……还要有肉才行……”
宗家主试探着看他:“钦差大人这是醉了?”
“没……没醉……”谢锦伸手抓着酒杯,却抓了几次没抓着,眼前一片幻影,嘴里依旧咕哝着,“熬粥,蒸馒头……熬粥,蒸馒头……”
敢情在他眼里,赈灾就是熬粥蒸馒头,怪不得一到临梧镇就迫不及待地让人蒸馒头熬粥布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