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曦攥着手,心头震惊。容毓感觉到了她的害怕不安,轻轻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没事的,别担心。”南曦咬着唇看他,缓缓摇头:“不行。”“这是他对我的惩罚,为我曾经犯下的错误。”容毓语气清淡,“这是我该受的。”这是他强行逆天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他们心里都清楚,所谓的祭司殿规矩只是说给下面的大臣们听的,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跟大祭司自己知道。这位掌神灵旨意的大祭司心里堆积了太多的不满,需要借着这个机会发泄他的怒火,就算是圣洁清贵无欲无求的人,曾经也被逼到震怒,若非为了还东陵一个清明盛世,若非这是天命所归,他只怕早就祈求神灵让容毓灰飞烟灭了,哪里会助他带着记忆轮回,找到曾经的静华女帝?容毓放开南曦的手,抬手宽衣。众目睽睽之下,这位手握兵权强悍到让天下人都畏惧的男人,沉默而平静地取下腰间玉佩,解开自己身上代表着皇夫摄政王身份的绣龙纹袍服,只穿着一袭雪白的中衣,跪在祭司殿最至高神圣的祭坛前,承受着这迟了两百年的惩罚。侍者上前伸手接过袍服,恭敬地捧在手上,退至一旁。祭司殿宽阔的宫苑里,谢锦和轩辕曜沉默地对视一眼,唇角轻抿,眉眼间掩不住凝重之色。一秒记住http://祭司殿的规矩?他们不知道祭司殿到底有没有这样的规矩,因为东陵两百年才出一个女皇,两百年前他们还没有出生,不知道那时的女皇即位之后是否也有“皇夫摄政王”这个尊贵的职位,不知道执掌政务的皇夫是否也要承受这一关血祭。可大祭司说的话此时是无人敢反驳的。在祭司殿这个神圣的地方,至高无上的皇权都得让步,何况其他人?金鞭也可以叫做打龙鞭,坚韧凌厉,比寻常的鞭子厉害百倍,是专为惩罚犯了大错的帝王和大祭司所用,然而数百年来,这条金鞭一直挂在祭司殿正殿匾塑上方,所存在的意义只是震慑,从未有人真的被用到过。没有人会对帝王和大祭司动手,不管他们有没有犯下大错。容毓是临幸这条金鞭的第一人。南曦心头慌乱,忍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伴随着一声沉闷凌厉的声音响起,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已消失,耳畔听不到别的,眼睛里也看不到别的,只有一道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贯穿肩胛脊背,以一种妖艳而触目惊心的方式映入众人眼底。南曦脸色刷白,目光死死地盯着容毓雪白的中衣被鲜血染红,脸色血色一点点褪去,几乎要跟那雪白衣衫一样的颜色。看起来就像是承受苛责的人是她,而不是容毓似的。容毓伸手握着她的手,声音轻而沉稳:“曦儿别慌,下面很多人看着,一国之君必须保持最完美的仪态。”很多人看着?南曦微震,心头一阵阵滞闷的痛,他这么骄傲的人,今日却要在万千臣民和权贵注视之下承受如此惩罚……一声疾风厉响!血色再起,脊背上再添一道血痕。每一鞭落下都是一道鲜血筑染的长痕。偌大的祭司殿内外安静得近乎死寂。容毓薄唇抿紧,沉默不语,脊背绷得笔直,修长瘦削的身体稳若磐石。然而在冬日如此寒冷的气候下,仅穿着一件单薄中衣的他,额头上却已遍布薄汗,气息渐渐急促。群臣之列的谢锦和轩辕曜皱起了眉,目光落在阳光下那一道道血痕上,眼底尽是担忧。他们都是练武之人,不但识货,眼力也极好,大祭司手里的这条金鞭乃是金丝缠制,威力极大,虽说是鞭,却比最锋利的刀剑更可怖,轻则可以致残,重则致命。倘若大祭司真存了狠心,只怕……最重要的是,没人知道这“血祭”的程度和数量多少,如果登基大典之日摄政王出了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谢锦表情渐渐紧绷,想到皇城内此时都在等着参加大典宫宴的他国使臣,想到在祭司殿完成祈福仪式之后还要返宫继续未完的流程,眉心越发皱紧,素来光华潋滟的丹凤眼里凝聚着深沉的忧虑。今日这场大典只怕难熬。“这血祭的规矩你听说过吗?”细不可查的声音响在耳边,谢锦转头看向轩辕曜,缓缓摇头,“未曾听闻。”“大祭司跟主上是不是有嫌隙?”谢锦心头咯噔一下,想到之前宫里发生过的事情,低声轻语:“会不会是册封储君大典那一次?”册封大典上,摄政王容毓当着皇帝和群臣的面不让凤公主下跪,还跟大祭司起了一点冲突,如果大祭司为了此事而记恨,心胸未免太过狭窄。“不像。”轩辕曜凝神搜索记忆,缓缓摇头,“不过我仔细回想一下,大祭司跟主上之间关系的确不睦,而且……”他语气微顿,“我这个正宗的东陵皇族世子都不知道大祭司的名讳,主上却知道。”谢锦淡道:“大祭司的名讳从无人敢直呼,连皇上都尊称一声大祭司,所以除了祭司殿殿谱上的记载,东陵臣民不知道他名字也很正常。”“大祭司深受东陵臣民尊崇,应该不至于为了一点冲突而挟怨报复。”轩辕曜沉吟,“可主上跟他之间,好像确实又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私怨。”谢锦丹凤眼微凝,目光瞬也不瞬地落在那个白衣染了妖艳色泽的身影上,眉心微蹙:“稍后返宫时,你让楚南衣进宫一趟,主上这伤势不知能不能撑到大典结束……”“大祭司也太狠了。”轩辕曜微怒,“不行我去替了主上——”“你?”谢锦转头瞥他一眼,“不是我看不起你,那金鞭的威力只怕你受不住。”何况祭坛高台岂是谁想去都能去的?轩辕曜皱眉:“那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谢锦沉默片刻:“这里是祭司殿,对主上动手的人是大祭司,谁敢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