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的怒气积压在心头,昔日里不会来王府找肃亲王和宇文啸的麻烦,可现在宇文啸就在兵部,就在袁侯的眼皮子底下,袁侯怎还能压得住怒气?
所以,翌日当宇文啸回了兵部之后,他破天荒叫了宇文啸到尚书房中去。
宇文啸心里有数,到了尚书房之后,谨守下属的礼仪,“下官参见尚书大人!”
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而来,砸在了宇文啸的额头上,那东西跌落在地上,宇文啸低着头,一行字映入眼底,面容瞬间有些僵冷,便觉得额头有温热的血液往下滴,一滴一滴地落在那牌位之上,鲜红染进了字迹的里。
那牌位写着“爱女袁霁之灵位”,七个大字,铁画银钩,一笔一划所用的力如同刀斧所砍出,力度深刻。
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弯腰下去,慢慢地捡起来,手指执着宽袖,慢慢地细心地擦拭着上头的血迹。
而他额头上所流的血,却是浑然不顾。
袁侯的声音,劈头骂了过来,裹挟着狂怒与憎恨,“狼心狗肺的人,怎堪进兵部为官?若不是圣上旨意,你来第一天,本官就把你撵出去了,今天用你母亲的牌位,让她来好好教训你,问问你,这么多年了,你心里可有半点后悔?”
宇文啸抬起头,血沿着眉心往鼻梁往下渗,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用澄明的眸子看着袁侯,“后悔什么?”
袁侯冷冷道:“后悔你当日在凌云阁的所谓大义灭亲,后悔阻止袁肇为你母亲复仇,后悔这些年和杀母仇人母慈子孝,对着你母亲的牌位,你说。”
宇文啸唇瓣轻勾出一抹淡冷来,眸子凝望着牌位上的字,沉默了半晌,缓缓地道:“当年,我没有故意喊那一声,阻止大舅舅杀褚氏,是因为褚氏对此事完全不知情,不能枉杀无辜,更不能连累袁家的人,至于我与褚氏这些年很疏离,并未有外人所说的那样母慈子孝,大人信吗?”
袁侯怒火灼红了眼底,“你不是故意的,那你为何要喊?你当时不是三岁小孩儿,你已经十一岁,你有足够的分辨能力,能清楚知道当时的情况,就算你不是故意喊那一声,你也可以在所有人进来之后为你母亲辩解,但你为何没有?你说褚氏是无辜的?你有什么证据?当时在凌云阁的时候你何等的糊涂,为何到了袁肇去杀褚氏的时候,你却又忽然清醒过来确定褚氏是无辜的?你但凡能解释清楚这一点,我也能接受你的说法。”
宇文啸在他怒目盯视之下,无法解释。
他解释不通,事实上如今回想起当年的事,他脑子里也始终有些模糊。
见他沉默,袁侯心头是又悲痛又愤怒,他是袁霁的亲生儿子,按说袁霁死后,袁家的人都该善待他,但他是没了心肝的东西啊,混账不如,伤透了大家的心,如果不是他,袁霁不用死,他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自尽而亡,他什么都没做啊。
这死寂一般的沉默,袁侯到底是伤心透顶了,冷冷地道:“你母亲在天之灵,不会原谅你,你滚吧,不要被我抓住什么把柄,否则我会把你赶出兵部。”
宇文啸抱着牌位慢慢地转身,身后传来袁侯冷酷的声音,“把牌位放下,你没有资格碰!”
宇文啸凝滞了一下,低头凝望着牌位,再慢慢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再看了一眼,转身出去。
门在外头被拉上,袁侯压住胸口,狂怒过后,是摧折心肝的痛楚,喉头一阵腥甜,他强行运气压住这一口鲜血,没有吐出来。
他看着女儿的牌位,痛心疾首,“你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混账不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