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祠堂。
“逆女!知错了吗?”背对着的男人面色冷沉,眼里满是愤然和失望。
伏在长凳上的女子长发遮面,面色苍白,衣衫被血水浸透,染成了大片的血红。背部鞭痕纵横交错,看着甚是可怖。
纵使是男子,二十鞭下来,都会忍不住哀嚎。可偏偏这娇滴滴的女子被打成这般,却没有喊一声疼。
“音音,知错......”谢清音眼眸低垂,哑着嗓子开口。
“错哪儿了?”男人又问。
谢清音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不该贪玩落水,丢了将军府的脸面。”
男人哼了一声,终于转过身来。“你也知道丢脸?!众目睽睽之下掉进池子里,还被外男所救......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胆大妄为,不知礼数的东西!”
谢清音没有辩解,背上火辣辣的刺痛几乎令她晕厥。
“你可知,镇北侯府对这门亲事早有不满。如今你做出这种事,正好给了侯府退婚的理由!”将军府倒没想高攀侯府,只是闹出这样的丑闻,将军府失了面子,他如何能不恼。
“夫君......”一旁的长宁郡主于心不忍。好歹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虽然被证实不是亲生,可看着谢清音凄惨的模样,她心里挺不是个滋味。
说起来,谢清音的胆大妄为,还是他们给宠出来的。她和大将军育有三子,隔了好些年才得了一个女儿,自然是当眼珠子一样疼爱。
谢清音生来就粉嫩可爱,跟雪团子似的,格外招人喜欢。就连一向挑剔的老夫人都对这个孙女怜爱有加,脾气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宠出来的。
谢将军冷哼一声。“夫人不必为她求情!不是谢家的血脉,骨子里都透着卑贱!”
“这几日给我在府里好好儿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半步!”说罢,便拂袖而去。
曾经疼如珍宝,如今一口一个卑贱。
纵然已经习惯了谢家人的冷言冷语,谢清音心口还是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唉,你这又是何苦。早些认错,不就没事了?”长宁郡主站在一丈开外,低声喃语。
谢清音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他们给过她解释的机会吗?没有!
从她被救起惊魂未定时,他们就给她定了罪。没有人问她落水的缘由,也没人关心她有没有受凉,他们只会一个劲儿地责怪她不懂事,不停地给主人家赔不是。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自打谢家真正的千金谢青烟回府,往日的疼爱和信任就不复存在了。
她早该看淡的。
可,为何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谢清音最终没撑下去,双目紧闭,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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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将军刚踏出后院,便有小厮来报。“老爷,大事不好,锦衣卫将咱们将军府给围了!”
“你说什么?”谢大将军听到锦衣卫三个字,怒气未消的脸上闪过一抹惊骇,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加快。
前院,向来不被允许进入的书房此刻灯火通明。一道颀长的身影背对着门口,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卷文书,不紧不慢地翻阅着。
谢大将军气冲冲而来,视线落到那笔挺的男子身上时,气势骤然减了几分。
“不知指挥使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谢大将军敛了敛气息,拱手垂问。
“谢将军。”修长的身躯缓缓转身,露出被面具遮住的半张俊脸。
那是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面孔。刀刻斧凿般的下颚,轮廓分明,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着凛然的凌锐之气,举手投足间看似漫不经心却有种说不出的矜贵优雅。
这书生般俊逸非凡的男子,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
他故意拖长的尾音里带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戏谑。“皇命在身,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将军见谅。”
谢大将军脸色黑沉,十分难看。“即便是奉命办差,也该提前知会一声。这般行事,与土匪何异!”
“大胆!”锦衣卫众人见状,纷纷拔出佩刀。敢说他们是土匪,怕是不想活了。
唯有指挥使季舒白神色依旧。“在骠骑大将军面前耍刀,班门弄斧!”
不待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又继续说道:“将军府规矩森严,在下早有耳闻,想来是不会抗旨的。毕竟......连府上娇客犯了错都要挨鞭子,更何况是其他人。”
“都给我把刀收起来!”
谢大将军听了这番话,脸色越发黑得厉害。“季指挥使当真是消息灵通!”
“不敢当,刚好路过,听了一耳朵。”季舒白踱着步子上前,嘴角微微翘起。
谢大将军不欲与他起口舌之争,只想尽快把这个杀神送走。“季指挥使想问什么,直说便是。”
季舒白慢条斯理地将手中卷宗往桌上一扔。“今日御史府设宴,有一女子溺毙在池塘里。一同落水的,还有贵府的大小姐。”
谢大将军听完,眉头高高皱起。“御史府出了命案,也该由京府尹衙门问话,与你锦衣卫何干!”
季舒白道:“本来是没关系的。可谁叫那死者是朝廷通缉多年的罪奴?事关皇室秘闻,自然该由锦衣卫接手。”
皇室秘闻四个字,彻底堵住了谢大将军的嘴。“来人,去把那孽障给本将军抬过来!”
“不必这么麻烦。”季舒白摆手道。“谢大小姐刚受了罚,万一在来的路上出点什么事,开不了口,岂不是误了本座的大事?”
谢大将军眉毛一竖,眼里险些喷出火来。
他这是诬陷他想要杀人灭口?
简直岂有此理!
谢清音再不成器,那也是自家孩子!
只是,他也知道,跟这群鹰犬对峙,无异于浪费口舌。为尽快了结这桩事,谢大将军只得亲自领着锦衣卫去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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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澜苑
谢清音被强行唤醒。
白芷白着一张脸护在她身前,双腿不自觉地打颤。
显然,她是被这阵仗给吓到了。
“有什么话赶紧问!”谢大将军命人放下帐子,不耐烦地催促。
落水被外男救起已经是失了名节,若是锦衣卫登门问话的事儿传出去,谢清音的命怕是都要保不住。
季舒白倒是不急,环视屋子一周才开口。“谢大小姐今日为何落水?”
背上疼得厉害,谢清音的气息有些不稳。“回大人的话,小女一时不慎,失足落水。”
季舒白嗤笑一声。“谢大小姐,我劝你想清楚了再作答。胆敢隐瞒真相,可是欺君之罪。”
谢清音闻言,不由地皱眉。
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