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最后看了一眼邵宁昭,竟没反驳四皇子的话。
她也觉得邵宁昭实在使性子吗?
邵宁昭有心问上几句,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她受皇后教导多年,确有娇纵,却辨得是非,什么时候真正胡闹过?
也罢。
如今皇后满心都是邵安柔,倒省了以后为她伤怀。
邵宁昭合上眼,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宝翠伏在床边,似是察觉到邵宁昭的动作,还未清醒,先伸手往她额头探。
“不烧了……公主醒了!”
宝翠迷迷糊糊看见邵宁昭睁眼看她,瞌睡瞬间没了。
“绿珠,快把粥端来!”
话音才落,门就被推开。
绿珠端着一碗滚烫的粥,快步过来,放在邵宁昭床边的小案上。
“早就到了用膳的时间,只是您难得睡个好觉,奴婢们就没搅扰。”
只是担心邵宁昭睡醒会饿,在隔壁用炉子一直热着。
看见绿珠被烫红的掌心,邵宁昭眼眶一阵酸涩。
她曾以为会永远关心她、爱护她的家人已经面目全非,幸而还有这两个丫头陪着她。
等她时日无多,一定先替她们安排好,万不能让她们再蹉跎半生。
想着,邵宁昭由着她们将自己扶起。
吹至温热的粥一口接着一口咽下,胃里暖了起来,邵宁昭脸色也好看不少。
“公主,今天一早上头就传到话来,说您如今病着,并不适合照看谢公子,住在这里也不像话,让咱们回住处。”
等邵宁昭吃完,宝翠一边收拾,一边说着。
她余光看着邵宁昭的神情,唯恐她有半点不悦。
邵宁昭只是怔了怔,旋即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倒还是件好事。
她如今什么也不图,只盼个清静。
被折磨的几年里,她耳边的污言秽语不断,怎么也逃不开,避不过。
现今能脱离那样的环境,她已经很满足了。
“那就收拾收拾,咱们尽快回去。”
宝翠应了声,让绿珠去拾掇,她则侍奉邵宁昭起身梳洗。
居所偏远冷清,很合邵宁昭心意。
只是才回来还好,不到一天,宝翠的脸就拉得老长。
邵宁昭的病还未大好,屋里连炭火也没有,还未入夜,邵宁昭就一阵接一阵咳嗽起来。
“他们这也太欺负人了,再怎么说,您也是主子,哪有这样做事的?”
宝翠把劈开的木板往铜盆里扔着,挥动袖子去扇飘起的烟灰,以免呛到邵宁昭。
“着火了!”
有宫女看见火光,踹门就是一盆凉水泼下去。
“滋——”
火光瞬间熄灭,盆地的灰被激起,散在屋内各处。
“咳、咳咳咳!”
邵宁昭冷不丁吸了一鼻子灰,险些将肺咳出来。
喉间热意上涌,她急忙用帕子捂住,帕子立刻就红了一片。
垂眸看见血色,邵宁昭无声将帕子握进掌心。
泼水的宫女看见屋内的情形,脸色不自然了一瞬,很快又趾高气扬。
“冬日本就干燥,公主还是约束着下人,省的引了火灾。”
“要不是你们不给炭火,我们至于点木柴吗?”
宝翠当即就反驳一句。
宫女斜她一眼,没好气道:“不给炭火可不是我的是,姑娘跟我说不着,只是这木柴莫要烧了。”
“今日是我瞧见,若是旁人,可就不是泼一盆水这样简单。”
说罢,她连扔在地上的木盆也没要,扭着腰走了。
宝翠气得不轻,蔫头耷脑站在邵宁昭面前,小狗似的。
“奴婢给公主添乱了,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公主先到隔壁歇歇,奴婢去打水来收拾。”
好在床前的帘子垂着,若是被褥都沾了灰,打扫起来才叫麻烦。
屋子里刚有点热气,邵宁昭懒得折腾。
“我进去躺着,您随便收拾两下,剩下的明日烧了热水再擦。”
每日木柴都有数目,今日的取了暖,自然就没有烧水的。
她说着不觉得有什么,宝翠却替她委屈,眼睛红红的。
邵宁昭踩着满地的灰走到床边。
被褥是铺开的,中间隆起了些。
“公主快试试暖不暖,奴婢一回来就觉着屋里冷,给您寻了个汤婆子呢。”
绿珠温声说着,将邵宁昭换下的外衣收了起来。
这也是沾了灰的,她迟些还要拿去洗。
各宫的衣裳都有人洗,只是那些人故意为难,不愿洗她们送去的。
她们也担心宫人心有怨念,在衣服上动手脚,索性自己搭理。
帘子垂下,邵宁昭躺在温暖的被窝,不禁琢磨起近来的事。
祁君茂参与查案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想来是因为与谢慕相熟,这才掺和进来。
倒是误打误撞帮了她,还宝翠清白。
只是这下毒的事虽处置了下人,邵宁昭却知道,真相绝非如此。
正如她跟皇后几人所说,这是毒,又不是病,何来传染一说?
只是几人都铁了心不追究,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思索着,邵宁昭脑子昏昏沉沉。
“躲什么,你们主子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怕人说吗?”
院子里忽然一阵嘈杂,惊醒了邵宁昭。
她正要细听,就听见一声压抑的痛呼。
是宝翠!
邵宁昭立刻起身,披了外衣出去。
院子一角,宝翠手里被塞了瓦罐,一旁的炉子里还燃着火。
“不准扔,四皇子可吩咐了,不许给你们药,你这是哪儿来的?若是拿不住,我们就去四皇子面前让他定夺!”
为首的宫女堵着宝翠,把她逼近角落。
“混账东西,耍什么混!”
邵宁昭厉喝一声,抄起门边的木棍就往过走。
宫女们一哄而散,没跟邵宁昭正面对上。
宫规森严,她们敢这么做已经是冒犯,要不是……
“咚。”
一声轻响,宝翠弯腰把瓦罐放在地上,两只手掌心被烫的血肉模糊。
“你——”
邵宁昭张口要说什么,对上宝翠通红的双眼,到底没忍心责备。
是她没用,让她们跟着她也受了委屈。
“你扔掉就是了,为一个破瓦罐烫伤手,值不值当?”
“不、不能扔。”
宝翠倔强地摇头,“瓦罐也只这一只了,若是摔碎,就真没东西给您煎药了,您还病着呢,不喝药怎么成。”
闻言,邵宁昭彻底僵在原地。
许久,她眼周也红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