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
邵宁昭不愿与四皇子多说,淡淡道:“只是有些风寒,喝几帖药便好了。”
“你!”
四皇子见她这幅不冷不热的样子就上火,蹙眉盯着她,“你不必这般,故意想引人注意,病了就好好吃药,别做出一副受了苛待的样子。”
她堂堂公主之尊,谁会苛待她?
谁又能苛待她?
四皇子全然忘了这些时日邵宁昭的遭遇,想当然以为她还是早年受人尊崇的万金之躯。
邵宁昭垂眸,掩去眸中涩然。
她何尝不知道这些人如今满心邵安柔,竟还存了丝丝期待。
盼望四皇子能看出她真实的状况。
“多谢四殿下训导,我明白了。”
“爱怎么样怎么样,本殿下才懒得管你!”
听邵宁昭开口还是这论调,四皇子拂袖而去。
如此,邵宁昭才得片刻安歇。
一觉醒来,邵宁昭稍稍梳洗便去了谢念安身边,还未入内就被拦下。
“宁昭公主,小殿下昨日被您的脸惊着,夜里惊悸不得眠,今日若是见您……”
嬷嬷说得委婉,却不多客气。
毕竟邵宁昭身份摆在这里,她要是真把邵宁昭当主子,岂敢说这种话?
“那你什么意思?我们公主这便回去了?”
宝翠看不过嬷嬷这般势利眼,张口呛了一声。
嬷嬷横了宝翠一眼,并不把这异域来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只继续对邵宁昭道:“小殿下记得公主的身形,怕是带着面纱也无用,这几日便辛苦您守在窗下了。”
“毕竟殿下体弱,若是有什么事,未必来得及叫人,他称公主一声姨母,公主也当尽责才是。”
邵宁昭甚至还没表露出拒绝的意思,嬷嬷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连张口的机会都没给她。
待嬷嬷停下唾沫雨,邵宁昭才瞧她一眼,抬脚转身。
嬷嬷以为邵宁昭要走,却见她转身去了窗下。
倚着窗框站住,邵宁昭凝神听着屋内的动静。
“公主,您何必受这委屈,她们这、这分明是欺人太甚!”
宝翠义愤填膺,作势就要拉着邵宁昭回去。
邵宁昭却拨开她的手。
“你这丫头,性子也忒急了些。”
“她们摆明了要折腾,避过这一遭还有下一件,何必惹那么多烦心,接着就是了。”
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这幅残躯又还能供他们折辱多久呢?
邵安柔答应帮她请旨去西山行宫,死前到底还能安宁片刻。
思绪渐远,邵宁昭神情恍惚半晌。
胸腔忽然一阵发闷,痛得邵宁昭站立不稳,捂着心口蜷缩下去。
“公主!”
宝翠立刻扶住邵宁昭,里面的薛太医听见响动,刚一动作,床上的谢念安就呓语几句,脸色瞬间难看。
薛太医两相为难,还是去查看谢念安的状况。
非是他不把邵宁昭当回事。
如今这情形,若是因为邵宁昭误了谢念安这边,才是真的害了她。
剧痛一阵接着一阵席卷而来。
似是连绵的海浪,拍击在邵宁昭心脏,漫延向四肢百骸。
苍白的唇被咬破,渗出丝丝缕缕艳色。
邵宁昭缓缓呼出一口气,在宝翠的搀扶下站稳。
“没事了,别担心。”
宝翠已经满眼泪珠,闻言闷闷点头。
一连几日,邵宁昭都被以相同的借口拦在窗下,若无事,她还能清闲些。
但凡谢念安微微咳上几声,她便得跟着折腾大半夜。
拣药、煎药、熏药,样样都是她亲力亲为。
薛太医却也不得闲,奉命盯着邵宁昭,只能看,不能搭手。
寒风刺骨,真叫她生了寒症。
高热不退时,她恍惚看见幼年景象。
彼时,尚年幼的四皇子带着她在皇宫里乱跑,奔过一处拐角,她脚下忽然踩到了石子,一脚踏空!
“宁昭!”
四皇子惊慌失措,自己扑过来,垫在了她身子底下。
一众被甩开的宫人追上来,慌成一团。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帝后。
两人却未受苛责,只是各自不许食最爱的点心,为期三日。
邵宁昭几乎要陷入这场美梦,唇角也勾起些许。
身形一晃,她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公主!四殿下到了!”
宝翠一个大步上前,将人扶住的同时不忘摸摸她额头的温度。
不等邵宁昭站稳,四皇子已经迈步过来。
“病还没好?”
四皇子打量了邵宁昭一遍,看她虚弱至此,心下无端烦躁。
“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还不是——”
“宝翠!”
邵宁昭打断宝翠的话,强撑着站稳,“多谢四殿下挂怀,我会尽快养好身体,必不会耽误小殿下的诊治。”
“好了,我还不是说这个。”
四皇子摆手,视线从上至下,将邵宁昭打量了一遍。
面白如纸,瘦骨嶙峋。
哪有半分皇室贵女的模样?
四皇子却想到了邵宁昭幼时的模样,眼底出现一丝追忆。
“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们整夜睡不着,就在院里聊天,看星星。”
“那晚的星星格外明亮,就如同今夜的一样,你看着看着,竟然闹着要去七宝山观星,那时候可是半夜……”
然而帝后宠爱,对邵宁昭的要求无有不依。
宫中连夜筹备,竟真浩浩荡荡上了七宝山。
随着四皇子的话,邵宁昭也想起他口中这件事。
却并非如他所说。
那日是四皇子课业懈怠,太傅在皇帝面前说了几句,皇帝便训诫了他。
因而四皇子半日都郁郁寡欢。
是邵宁昭不忍四皇子情绪低落,故意要去七宝山,只是想叫他开心。
也是因为那一折腾,次日便有言官上谏。
称宁昭公主骄纵任性,一己之私便大动干戈。
邵宁昭因而受罚,第一次被软禁居所,面壁思过。
原来,在四皇子眼中也是她任性妄为。
她自以为的付出,果然只有她记得。
好在,她已经决心去西山行宫,到时四皇子事务繁忙,想来就不会再见了。
邵宁昭想着,也没有跟四皇子追忆往昔的兴致了。
“殿下白天想必没少操劳,既然得空,还是早些歇息。”
正在这时,邵安柔的宫女快步过来,臂弯搭着一条碧色披风,手中还捂了个暖炉。
“宁昭公主,暂且只有这些,您用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