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笙抬头,眸子睁大,不管不顾去火盆里找。
那是吴奶奶给她的,曾亲手插在她头上,给她被的及笄礼,对她说出祝福的话。
小姐!周婆子低呼一声。
余笙笙像没听见,双手在厚厚的灰中寻找。
烧了一夜纸钱,里面的灰中还有火星,烫得余笙笙嫩白指尖瞬间起了泡。
她似不知疼痛,找到簪子,紧紧握在手中。
儒剑拧眉:那是杀雪球的凶器,理应给雪球陪葬。
余笙笙手指收得更紧,指关节都泛白:还请郡主留情,把簪子留给我,我保证不戴,不会让它再出现在郡主面前。
苏知意双手交握,轻放在膝盖上:那妹妹打算,用什么与我交换呢
余笙笙略一思索:我房中,不,院中的任何东西,只要郡主喜欢,都可以。
我记得你有好几只雕刻的兔子,玉石的,檀木的,还有一只是白玉镶嵌红宝石的。
余笙笙数兔,刚回来的时候,无意中提起十三年来从未过过生辰,苏砚书心疼得不行,第二天就给她搜罗了全京城各种兔子,甚至还有十几只不同品种的活兔。
要不是被老夫人坚决反对,说兔子味道太重,闻到就头疼,不许养,没准还真能养好几窝。
活的不能养,什么木雕,石刻,金银打造的,都有,苏砚书送给余笙笙一共十三只。
其中有一只是找雕刻大师做的,光洁白玉,镶嵌一对红宝石的眼睛,栩栩如生。
余笙笙爱不释手,把它们摆在床头,每天晚上睡前都要把玩一番。
苏知意也数兔,曾向余笙笙讨要过那只白玉兔子,余笙笙没有同意。
苏知意提出用一匹上好月光锦换,余笙笙说,那是二哥送的心意,补给她的生辰礼,无比珍贵,千金不换。
后来还是苏砚书送给苏知意一套金镶玉的十二生肖,苏定秦给送一套骑装、小鹿皮靴,这才作罢。
如今,苏知意再次提起。
院门外,苏砚书的脚步顿住。
他也回想起往事,那只惹了两个妹妹的白玉兔,还有余笙笙当时捧紧兔子,胆小又坚定的小模样。
小小的声音,说那是二哥的心意,无比珍贵,千金不换。
他不自觉翘起嘴角。
好。
他的笑意僵住,以为自己听错,就听院中余笙笙的声音再次响起。
清晰,字字砸在他心上。
好,连同白玉兔在内,十三只,郡主随意挑选,全拿走也行,只要把这支素银簪子留给我。
苏知意微讶:你当真舍得你曾说过,那是二哥的心意,千金不换。
如今,就为了这支下人戴过的素银簪子
请郡主成全。
余笙笙的话如同耳光,响亮地抽在苏砚书脸上。
他实在难以相信,这话是余笙笙说出来的。
她怎么可以怎么能!
儒剑,去取。
儒剑进屋,如珠在前面带路,帮忙把那些兔子都翻出来,让儒剑带走。
苏砚书忍无可忍,大步进院,一眼看到儒剑手里的白玉兔子,那对红宝石的眼睛像是带着嘲讽的笑。
苏砚书一把夺过,重重往地上一摔。
啪一声脆响,白玉兔子被摔得四分五裂!
苏笙笙,你不配。
苏砚书看着她被燎了泡的手指,停顿一瞬,但还是伸出手:拿过来。
余笙笙脸色憔悴,握紧簪子。
苏知意微抿唇,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她自小练武,耳力不错,方才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已经听到苏砚书来到。
我说,拿过来。
二公子,何必和一支簪子过不去余笙笙行礼,请二公子成全。
苏砚书冷笑一声,一把夺过簪子,簪尖划破她手上泡,痛得她浑身一抖。
苏砚书动作不停,掀开棺盖把簪子扔进去:就该为雪球陪葬。
你若不服,吴婆子也可陪葬。
余笙笙嘴唇紧抿,把话咽回去。
苏砚书扫她的手一眼:记住,你自找的。
转头又到苏知意面前,蹲下柔声道:阿意别怕,二哥再送你几只更好看更好玩的兔子。
苏知意点点头:我听二哥的。
苏砚书心头无比熨贴,果然,从小养大的妹妹,就是不一样。
知意!
一道声音自院门口响起,人还未到,一抹更快的影子如风似电而来。
还没看清楚,余笙笙已经本能后退,脸色煞白失去血色,也顾不得手上疼痛,下意识紧紧抓住周嬷嬷手臂,浑身紧绷,每一寸皮肤上都泛起鸡皮疙瘩。
一条大型犬,冲到苏知意的面前,强有力的爪子撑着地,毛色油光水滑,獠牙尖厉,能轻易咬穿人的喉咙。
霜白怎么是你苏知意欣喜,拍拍狗头。
她连拍几下,狗像得到指令,转身看向余笙笙。
余笙笙吓得后退,浑身都僵硬,金豹豹挡在她身前。
小姐,别怕,这种畜牲,我一个人能打死俩。
沈之渊怒道:放肆!余笙笙,你杀了雪球还不算,还想纵容这个贱丫头对霜白无礼
苏砚书见余笙笙呆若木鸡,嘴唇颤抖不敢说话的样子,微微蹙眉。
沈之渊,笙笙杀了雪球,我已经让她为雪球守灵一夜,此事算揭过了。
沈之渊也愣一下,对这种惩罚意外诧异。
扫一眼狗灵堂和棺材,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你这种嗜杀的性子,倒是和孔德昭很配。
苏砚书面色不悦:你胡说什么孔德昭是南顺王世子,笙笙与他有什么相干
我听我父亲说的,孔德昭要进京来领这一季的军饷、军粮和军械,但这些哪用得着他一个世子亲自来
沈之渊瞥一眼余笙笙:他进京就是来相亲的。
余笙笙脸色白如纸,身上穿着白衣,黑发轻束,惊人的悄丽。
沈之渊压下心头一丝难言悸动,暗道真是便宜了孔德昭。
余笙笙理智从惊恐中抽出一缕:相亲与我何干
她怎么能嫁给别人
她有喜欢珍视的人,她还要逃出苏家,与他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