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断不可能去告发李雪樱,若去告发李雪樱,她必然会和他狗咬狗,他的名声也毁了,为了仕途合谋杀发妻,他的名声毁了,仕途也就毁了。
  苏轻宛冷淡说,那便没什么可说的。
  谢昭兰,女子出嫁从夫,妻为夫纲,你如此忤逆,我可以休了你!女子若被休弃,余生艰难,你可要想清楚!陆枫拿女子最在意的名声来要挟她。
  苏轻宛出身淮南王府,血脉里尚武,不喜酸儒,陆枫就是她最厌恶的那一类文人儒士,我谢昭兰嫁你时,十里红妆,携带金银财宝足够富贵无忧一生。我掌管谢家商行数年,日进斗金,不靠夫家生活,不曾花过陆家一文钱。即便被休,我也能过得好好的。
  你!陆枫被顶撞得脸色不善,想要骂人,却又被苏轻宛打断。
  苏轻宛说,反倒是你,寒窗苦读十年,却枉读圣贤之书,宠妾灭妻,刻薄寡恩,没了陆家的庇护,你连在这世上生存的一技之长都没有,你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是……你是一个男人。因性别占尽红利,便可高高在上地轻视女子,说什么妻为夫纲。
  为夫者,上要撑得起门庭,会赚钱养家,下要爱护妻儿,遮风挡雨,这样才能理直气壮对妻子说一句夫为妻纲。你扪心自问,你配吗
  陆枫,……
  林氏,……
  一墙之隔听了一席话的陆璟心中也微有触动,是第一次听到闺阁女子说这样的言论,有这样的胸襟和见识。
  林氏身后的奴仆们都听傻了,没想到大少夫人竟是如此刚硬的性子,谁家妻子敢如此忤逆夫君,是要被杖杀的。
  陆枫被苏轻宛劈头盖脸地羞辱一顿,脸色惨白,那纸糊的君子风度烟消云散,心中的怒火席卷而来,冲昏了头脑,扬手就打苏轻宛。
  苏轻宛岂会站在挨打,灵活避开。
  陆枫怒声说,真是反了天,不敬夫君,忤逆长辈,你这种泼妇,就该被休弃,我立刻便写休书!
  他怒吼着,我要休了你!
  苏轻宛的羞辱踩到陆枫的痛处,他只是一个利己者,并不是是非不分,他知道自己为了仕途合谋杀妻会招人唾弃。因此才会极力遮掩,他知道自己默许李雪樱做那样的事,就算不得是一个君子。
  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只想撑起陆家的中兴,不想母亲像年轻时处处求人,卑微可怜,至今尚有人嘴碎嘲笑。
  他的软弱,恶毒被苏轻宛一一痛斥,如巴掌打在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林氏听着苏轻宛如此数落痛斥陆枫,心里更气,陆枫是嫡长子,是她的骄傲,被人贬得一无是处,她如何不气。
  可她尚存一丝理智,谢昭兰不能休。
  谢昭兰,你仗着圣旨傍身,在家兴风作浪,闹得家宅不宁。如此桀骜不逊,顶撞夫君,陆家实在不能容你,来人,把她带去祠堂杖打三十,跪在祖宗牌位前好好思过!
  陆璟微微蹙眉,虽是一墙之隔,同在一个屋檐下,他是不能管兄长的房中事,否则会招人非议,他不禁想嫂嫂那样单薄的身体,杖打三十,怕是要去掉半条命。
  陈嬷嬷拎着一群老奴上来就要抓苏轻宛,只见寒芒一闪,绿竹从腰间拔出两把短刀,挡在苏轻宛面前。
  月光落在短刀上,寒芒森森。
  谁敢动我家姑娘,别怪我的刀见血!
  陈嬷嬷被吓一跳,纷纷后退。
  林氏怒斥,谢昭兰,你纵容婢女在府中持械,意欲何为
  你想杖杀我,却恶人先告状,母亲,血口喷人,你是真的很擅长。苏轻宛淡淡说,利诱不成,武力恐吓,你们倒是忘了,今晚来我院中是做什么的。
  陆枫早就被气得失了理智,此事才慢慢缓过神来,是啊,他是来求谢昭兰去说情的,除了谢昭兰,家里没人能和长公主攀上关系。
  你们有求于我们姑娘,却摆出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真是恶心人。绿竹说,那李雪樱躲在安平伯府,你们找她去啊!
  你们!林氏气得要死,被苏轻宛如此挑衅,她是万万不能忍的,陈嬷嬷,去把府上的护卫都调过来,我还不信今天治不了她!
  好的,老奴这就去!陈嬷嬷给绿竹一个警告的眼神,去请府上护卫。
  陆璟仰头望月,月色如水,他脑海里闪过与苏轻宛交手的点点滴滴,也明白大伯母与兄长对她的压迫。
  他对她的恨意……有了新的认知。
  如她所言,她不靠陆家生活,家缠万贯,却被夫君,婆母欺压,宠妾灭妻,连一个公道都求不来,如何不恨
  如今在内宅里,孤身一人,又怎么抵得过府中护卫们。
  陆枫说,谢昭兰,我倒要看看,被杖打三十后,你还能否如此嚣张!
  苏轻宛眉目淡然,一点惧意都没有。
  府卫很快便来了,带了刀剑,清一色的卫兵装束,气势汹汹,这群府卫寻常也是在外围守护,第一次进内院。
  把谢昭兰给我抓起来!
  陆璟蹙眉,越过东西厢的垂花门,穿过一段回廊,过了梅兰苑的月门,林氏身后乌泱泱的婢女们迅速往两边站开,让出一条道来。
  绿竹两柄短刀在手,蓄势待发,一副护主的架势,就在府卫门与绿竹要打起来时。
  住手!
  陆璟脚步不曾停顿,顺着道过来。
  三郎,你怎么来了林氏蹙眉。
  我在练武场正好听到你们在院中争吵,这是在做什么陆璟目光落在苏轻宛身上,很快又移开。
  谢氏顶撞婆母夫君,我正要执家法,你看看这婢女,当着主家的面就敢亮刀,若不给一点教训日后还了得。林氏态度非常强硬,她当家做主这么多年,被苏轻宛连续顶撞,从苏轻宛拿回嫁妆,她就憋了一口气,今夜是存了心要教训她。
  陆璟说,兄长被逐出翰林院,李夫人在安平伯府未归,大伯母要么今夜就杖毙嫂嫂,否则又将传出笑料。这两月来,我们家闹的笑话还不够多,非要再添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