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裴隐忍到双手都在颤抖,额头青筋暴起,好不容易等水的温度降下来,只听季晚颜吩咐道:“春燕,再换一桶水来。”
顾青裴瞪大了眼睛,连忙阻止。
“晚颜,不用了,我……”
“将军放心,这一桶是药浴,是我精心调配的,对你的双腿恢复大有好处。”
春燕手脚麻利,很快将药桶搬了过来,季晚颜抓着顾青裴的小腿,迅速按到了药桶中。
顾青裴的身体猛然向后一绷,双手迅速抓紧了被单。
季晚颜对此毫无察觉,温声问道:“夫君,怎么了?有感觉了吗?”
这药桶里的药搭配着他今日喝下的药,会产生反作用,不仅会让他的双腿剧痛无比,还会导致腿骨变的越来越脆弱,直至彻底断掉,而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需让双腿经脉活络起来才有效,是以先泡热水,再泡药浴。
顾青裴深呼了一口气,强行挤出几个字。
“没,感,觉。”
季晚颜面上掩饰不住的失望,小声嘟囔,“看来还是妾身医术不精,或许再搭配上针灸会更有效……”
还要针灸?!
顾青裴的额头冷汗淋漓,双腿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又一黑,本想用内力抵抗,哪知一运功,喉头一甜,险些呕出一口血。
季晚颜好似看不见他的异样,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副针灸药袋,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长短不一的银针,最长的比一只手还长。
眼看着她捻起一根就要扎下去,顾青裴再也忍不住,厉喝一声。
“够了!”
季晚颜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手一抖,银针猛然插在了他的膝盖上。
“唔……”
顾裴青陡然收住即将出口的惨叫,恼怒地斥道:“这药浴实在太过难闻,闻着便让人想吐,快拿走!”
季晚颜瑟缩了一下,美眸中闪过一丝恐慌和惧意。
“都是妾身不好,妾身这就拿走。”
然后一个眼神,春燕立即把药桶搬走,她则将银针拔了出来。
眼看着季晚颜转身失落离开,顾青裴眼底的阴霾逐渐显现。
他开始怀疑,季晚颜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可她的表现,又像什么也不知道。
季晚颜命人把药倒掉,回想起顾青裴痛苦的模样,心中一阵冷笑。
顾青裴,这点痛就承受不了了?我二十年的辛苦付出和真心倾注,都被你的背叛和匕首生生杀死在那个小雨淅淅的春日,而我对你的这点报复才又算得了什么?
之后季晚颜并没有急着回房间,而是向将军府废弃的后花园走去。
春燕拿着一些工具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又欲言又止。
反常,少夫人太反常了!
往日时时期盼少将军回来的少夫人,却在少将军回来以后表现的如此平静淡漠,甚至一反之前在大夫人和大小姐面前的谨小慎微,还怒怼了老将军……
在这之前,她都没见过季晚颜和府中的谁红过脸,连对下人都是和和气气的。
莫非这也就是丈夫回来后的底气?
她未成亲,实在想不明白。
眼看着季晚颜走的地方越来越荒凉,春燕不由得一阵后怕。
“少,少夫人,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季晚颜顿住脚步看向她,“怕了?”
前世为了护着她,就算被抹了脖子也不曾退缩,如今倒发怵了。
春燕连忙摇头,神色坚定,“奴婢不怕,只是觉得少夫人您……”
季晚颜明白她想说什么,淡淡地道:“觉得我变了?”
春燕没敢说,但沉默已代表了认同。
“春燕,如果我说,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会颠覆整个将军府,甚至以后还会离开将军府,你还会忠于我吗?”
春燕面色大变,当即跪了下来。
“少夫人,奴婢是您的丫鬟,忠的是您,而不是将军府,无论少夫人要做什么,要去哪里,奴婢都誓死追随!”
季晚颜心下感动,暗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她身边有四个丫鬟,春燕,夏雀,秋莲,冬雪,唯有春燕是最忠心的,其余三个前世被都顾夫人和顾青裴收买了,甚至冬雪还爬上了顾青裴的床。
季晚颜亲手把春燕扶了起来。
“你的忠心我都知道,从现在开始,我和你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都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包括夏雀她们,你可否能做到?”
重活一世,她需要人手,春燕是她最好的选择。
那些白眼狼,她一个都不想用,更不想留。
接下来的时间,她会将她们一个一个处理掉。
春燕虽然不理解,但只要是季晚颜说的,她都照做。
“少夫人放心,奴婢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去,旁人更别想撬开奴婢的嘴。”
季晚颜点头,转身踏进了荒凉的后花园。
她需要一些加速顾青裴痛苦的活物药材,府中的药房没有,她若去买难免让人生疑,在这荒草丛生的地方更容易找到。
来之前,她让春燕带了一个小小的陶瓷罐,用来盛放捉到的活物。
后花园安静的诡异,幽深漆黑,春燕心里有些打怵,一抬眸,就见自家夫人已经泰然自若地走了进去,丝毫不见惧色。
春燕一咬牙,连忙跟了上去。
在家中时,季晚颜经常和药材打交道,对那些蜈蚣蝎子的生长环境清楚的很,不多时便捉了好几只。
还需要一条小蛇,最好的带毒的那种。
春燕捧着陶瓷罐,一直在悄悄深呼吸,眼睛更是看都不敢看一眼罐子里那些爬来爬去的活物。
她之前怎么不知道,少夫人竟然这么大胆!
季晚颜完全不知道身后的春燕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仍然扒拉着野草寻找,手里的竹竿做的网兜蓄势待发。
前面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季晚颜双眸一亮,网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罩了过去。
一声男子的闷哼,让她顿时变了脸色。
有人!
季晚颜迅速提灯查看,却被惊的倒退了两步。
她的网兜,直接罩在了一名男子的脸上。
迎着月光,季晚颜看清了男子的模样。
他似乎受了伤,半躺在地上,周围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在一身红衣的掩盖之下,并不知晓他到底何处受了伤。
即便他的脸被网兜罩着,也没能遮掩住那张俊美到几乎妖孽的脸,尤其是眉心的红色美人痣,美到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面容冷峻,仿佛冬日里凝结的寒冰,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般深不见底。
季晚颜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出现前世死后,灵魂飘荡在半空时看到的那道红衣身影,和面前的人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