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推杯换盏、语笑喧阗好不热闹。陆听澜察觉有人盯着自己,状若不经意地回看过去,竟是郭兴。
见陆听澜发现了自己的偷看,郭兴也不恼,端杯酒过来敬他:陆阁老不久前才获佳人,今日又得首辅大人青眼,想必日后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此杯郭兴敬您,以后得富贵莫相忘才是。仰头饮尽,话里话外尽数嘲讽。
陆听澜接过酒吃了,沉声笑道:世子说笑了,严大人在才是朝廷之幸百姓之幸,陆某志不在此。
酒至半酣,内阁阁老吏部尚书孙至诚觉着无趣,闹着要伶人进来唱曲儿。不一会儿揽月居的头牌春红抱着把琵琶进来,婀娜妩媚,袅袅婷婷。
孙至诚是严怀山的得意门生,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要春红坐在陆听澜左手边唱。以前不是没有人想通过送美人来巴结陆听澜,不过都被他拒绝了,可前不久他又为了杨太傅的女儿不惜被皇上训斥,众人都以为他的本性终于忍不住暴露出来,有了门路接近他。
孙志诚玩味地笑道:陆阁老不大来这种地方,可能不清楚春红姑娘的曲儿唱得有多好,春红坐在阁老身边,好好唱,也让我们阁老大人知道倚红偎翠的美来。
陆听澜心底一冷,面上却不显,慢条斯理吃尽杯中黄酒,不疾不徐地道:也不是没赏过风花雪月,江南富庶,一掷千金也是有的,孙大人有机会也去扬州看看。
众人一听,这才知道陆听澜为何突然转了性,原来是在江南巡按时就破了戒,尝到了各中滋味。扬州瘦马跳舞、唱曲儿、琴棋书画听说无一不精,就连形体姿态、房中之术都精心教练过,是牙婆、驵侩专为富甲一方的盐商和高官勋贵准备的,朝中不少大臣都有豢养。
瘦马稚嫩,春红风韵,各有各的妙处,陆阁老不妨持戈试马见其真章……孙至诚不依不饶,越说越不像样,席上众人皆笑得不怀好意,唯郭兴肃着脸冷冷地瞧着。
陈冲这时候疾步进来附在陆听澜耳边说了什么,陆听澜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来不及多想端了杯酒就要敬严怀山,向他请辞。
孙至诚显然喝大了,开着陆听澜的玩笑不让他走:陆大人几次三番邀约都不来,今日难得来怎么就要走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陆听澜并不是严党的人,他们平日相见也不过是点头问好,今日严怀山邀请陆听澜来,大有拉拢之意,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
陆听澜好脾气的笑笑:实在是事出有因,陆某不得不先走一步,扰了各位大人的兴致,陆某自罚一杯。
出了雅间走远了陆听澜才开口问:怎么回事
陈冲边领着陆听澜往揽月居的后院走边说:您之前叫我安排人盯着仙姑,先前暗一来报,今日荣江将仙姑迷晕带到了揽月居,没多久翰林院的齐天扬也来了,二人进了同一个厢房,我怕出事,找了借口让翰林院的陈大人把齐天扬叫走了,现在仙姑还在厢房里。
多久的事陆听澜脚步匆匆,嗓音里充满了怒气,荣江究竟是想干什么,齐天扬现在可是荣茵的姐夫!
陈冲被陆听澜的怒气吓到,硬着头皮道:就刚才,我把人骗走就进去通知您了。七爷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能让人看出来说明心里已经是滔天怒火了。
陆听澜赶到厢房,暗一还在外面守着,齐天扬留下来守门的昌吉已被他打晕。
暗一抱拳行礼:七爷,小的一直在荣府外面守着,天黑见荣江的人把三小姐扶了出来,她人却不清醒,似是中了药,小的……
陆听澜抬手打断了暗一的话,他现在根本就没时间细听,也不用陈冲,亲自上前一脚踹开房门。
荣茵已经意识不清,全身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大汗淋漓地躺在褥子里,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呻吟喃喃,勾人的紧。
陆听澜刚进门就闻出了空气里的不对劲,他看向角落里的香炉,用被子裹紧荣茵,抱着出了门,冲着陈冲沉声道:找一间干净的厢房,叫店小二备好水,要稍微凉一点的,再去找方清茂来,还有女医,要快。
陈冲和暗一应诺,分头行动起来。
水很快抬上来,陆听澜剥开被子,荣茵身上的纱衣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了身上,一览无遗。他眼神一暗,移开眼拧干帕子替她擦起身来。二月的天还是冷,上次荣茵落水当夜就发起了烧,现在更不敢冒险让她泡冷水。
啊!冷水缓解了荣茵体内沸腾的热,舒服得叫出来,娇得不成样子。她的身子随着帕子的行迹扭动,浸湿的纱衣什么都遮挡不住,陆听澜目不斜视,只盯着手里的帕子。
没一会儿冷水的安抚就不起用了,荣茵难受地哭出来,她感到千万只蚂蚁在咬她的身体,酥酥麻麻的痒,不住地挣扎扭动:好难受,呜呜,我要死了,救救我。
陆听澜按住她的腰,把她搂进怀里,给她擦洗肩背。身体相贴,荣茵感觉更热了,双手搂住陆听澜的脖颈,嘴唇贴着他的耳垂,声音媚得快滴出水来:救救我,我难受……
陆听澜额头也渐渐冒出汗来,呼吸粗重,他抓住荣茵的双手,柔声说道:再等等,大夫就快来了,很快就不难受了。
骗人,呜呜……荣茵的双眼仿佛被水清洗过,水汪汪地盯着他,双唇嘟着,娇艳欲滴。扭着身子又凑上去,在他身上不住的摩擦,难受得直哼哼。
厢房里烛火昏暗,只听得到荣茵细碎的呻吟,陆听澜任她攀附着自己,眼底波涛翻滚,乱了呼吸。
陈冲带着方清茂匆匆赶到时,已经快过了一个时辰。他上前敲门,等了半晌才听见陆听澜哑着嗓音说:进。
床幔低垂,被褥一角胡乱地拖在地上,空气里漂浮着潮湿的香气。陆听澜坐在床边,衣襟稍稍凌乱,脸颊泛红,荣茵则安静地躺在纱帐中,看不清身影,似是睡过去了,呼吸平稳。一只光洁的手臂搭在床沿,上面红痕交错还带着黏腻的汗,说不出的旖旎。
陈冲低下头不敢再看。
方清茂撩袍坐在杌子上,屏气凝神仔细号脉。过了一会儿恭敬地说:这位姑娘先是中了蒙汗药昏迷过去,后来又被人灌了媚药,好在药性温良不伤身体。只是体内还有药性未解,需用银针扎上两针。
陆听澜颔首,起身让女医上前扎针,带着方清茂和陈冲到隔壁的厢房里等。
厢房里窗户大开,陆听澜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闭目数着佛珠。冷风不停地往房里灌,陈冲瑟缩了一下,却不敢说什么,这是七爷思考时的习惯,表明了此时他心中有事正犹豫不决,还是很棘手的事。
冷风吹得人身上都快没了知觉,陆听澜却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佛珠越数越快。他从小就遵循祖父和父亲的教诲,克己复礼、慎独而行,要做什么都会在计划之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失态过。
第一次没有谋算失了理智,做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来,放着揽月居里满院的丫鬟仆妇不用,竟然想也没想就自己替荣茵擦身,心里也在责备自己冲动行事。他突然意识到荣茵对自己来说是不同的,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她破例,已经不是简单地可怜就能解释清楚,他这种人哪来的恻隐之心呢。
他不喜欢任何事超脱自己的掌控,或许他应该离荣茵远一些,荣江迟早会害得荣府被抄家的,他能保证荣茵和她的母亲哥哥不死就算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了。
陈冲找小厮要来一个炭盆,轻手轻脚放在陆听澜的身前,抬头却看到他盯着自己,眼神意味不明,不由地心中一紧小声问道:七爷
陆听澜嘴唇翕动,待要说什幺女医却在这时过来敲门,他摆摆手让陈冲先去开门。
女医福了福身:那位小姐身上的药性已经解得差不多了,人也醒了,说要回府去,大人的意思是
天已经很晚了,早过了宵禁的时间,陆听澜决定亲自送荣茵回去。
回程的马车上,荣茵还有些晕晕乎乎,没来得及梳洗,身上还带着甜得发腻的香味,在狭小的马车里芬芳馥郁。
荣茵自己闻着都脸红,怯怯地看了眼身旁的人。厢房里发生的事她已经没多少印象了,只记得好像看到了齐天扬,然后就有人温柔的在她耳边说话。她之前已经听女医说了,是陆听澜救了她,难道她一直抱着的人是陆听澜
……她好像还咬了他。想到这荣茵就更不敢抬头了,尽量把自己缩在马车的角落里,袭击二品大员可是死罪,希望陆听澜不要跟她计较。
马蹄声在空旷寂静的大街上分外响亮,不停地通过耳膜击在人的心上。陆听澜嘴唇紧抿,好像还是不行,体内还未平息的情潮根本就不用接触荣茵,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只要闻到她的味道,甚至只要她的一个眼神就会再度泛起波澜。
陆听澜长舒一口气,他是真的该离她远些。
马车在荣府的西角门停了下来,陆听澜却没有立即让荣茵下车,过了会儿听到陈冲小声说:七爷,好了。
陆听澜这才正眼看向荣茵:……三小姐,你可以走了。角门守着的家丁和婆子已经被暗一点了穴道,你放心,不会有人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