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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东家来人了叫他赶紧出来把事说清楚!
就是,不然我们就都不走了。
没见过这么欺压百姓的,还是书香世家呢,怕不是自己给脸上贴的金吧。
荣茵看到这种情形,低头交代琴心几句,琴心点点头,飞快地往后院跑。昨夜入住收拾房间时,荣茵就发现了二进院的厢房墙上挂着一个铜锣,让琴心赶紧拿过来。
村民看到王金露脸,更是激动咋呼着冲上来要打他,荣成等人已经是拦不住了,院子里摆放的水缸、花盆及桌椅板凳都被砸了个稀烂。
荣茵从琴心手里拿过取来的铜锣,高举着手用力敲响,镗镗几声,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都看着荣茵。
琴心还搬来了一根条凳,荣茵站在上面高声道:我知道大家是来讨要说法的,但是再这么闹下去什么也解决不了,我就是东家,我相信大家不会无缘故来闹事,大家有什么委屈现在就可以跟我说,我一定帮大家解决了!
荣茵边说边仔细观察着闹事的人群,带头的人是一个年轻人,体型消瘦,穿着褐色短袄,皮肤因劳作而晒得黢黑。虽然领头,却也随时注意着身边人的动作,遇到情绪激动的还会动手拉住,想来本心不坏。
众人听到荣茵的话,停下了动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人主动说话,他们都没听说过东家是一个闺阁小姐,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
荣茵又把目光看向中间那人,缓和了语气:今日我给你们做主,只要觉得不合理的,都可以说。
那男子深思片刻走了出来,给荣茵行了个礼,才开口:东家安好,咱们都是附近村子的,一直佃着东家的地种,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今儿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不会闹到东家面前。
言行举止都不卑不亢,荣茵心底的欣赏更深了几分,点点头:你说的我都知道,你们大概是为了改稻种桑的事而来,此事我才听王庄头说了,还没有定下,大家不要着急。
男子闻言瞪了眼躲在护院身后的王金,面色一冷:东家怕不是被王庄头骗了吧。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就骗了王金一脸气愤,他好不容易才坐上庄头,还没捞够油水,可不能让这小子毁了,三小姐,这泥腿子的话不可信啊,小的……
闭嘴。荣茵喝止王金,看着众人,我要听你们亲口说。
男子继续又道:秋收结束,王庄头就派人来传话,说是要收回土地,全部改稻种桑,若是不从,就加收两成的租子。
老天爷,这叫我们怎么活啊,缔结的契约也不做数了,没了地,没了粮,是要叫我们活活饿死啊!一些农妇在旁开始大声哭喊。
王金还不以为然:三小姐,小的这也是为你着想啊,种粮本就收成不好,若不愿意改种,那只能多收租了。
荣茵这才知道王金为何非要她来,本朝佃户要佃土地,都会与东家缔结契约,里面规定了租地的年限、租子和亩数。如今要毁约,得经过官府,自然需要东家到场。
王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种桑就要提高租子,无论怎么做都能从中牟利,他这样做不仅害了贫民百姓,还毁了荣家的信誉,竟还大言不惭说是为自己着想,若是真的为自己着想怎么不告诉她要加收租子的事,只怕是为他着想吧!
荣茵难以置信他无耻的程度,双目早已压不住火气,扔下铜锣当场便要辞退他。王金跪在地上大声为自己辩解:小的冤枉啊,三小姐。
荣茵不耐,叫护院将他给扔了出去。等平复好自己的心情,郑重对众人道:今后田庄都不由王金管,庄头我另有安排。土地我不会收回,你们愿意种粮就种粮,愿意种桑就种桑。至于租子的事,仍然按照当初缔结的契约执行。
荣茵这么说,相当于给他们喂了定心丸,一切按照契约规定的来,再不会随便更改。农户们听了都十分高兴,他们本来就因为担心明年无地可种才来闹事,如今解决了心头大患,都跪下来要给荣茵磕头。
待众人散去后,荣茵把刚才的男子单独留下来谈话。那男子名叫秦方,二十来岁,是附近的杏花村人。
您说什么那男子本以为荣茵要惩治他刚才聚众闹事,心里忐忑不已,不想荣茵却要他当庄头,震惊之余头摇得像拨浪鼓,小的什么都不懂,粗人一个,怕搞砸了东家的事。
荣茵看着他傻里傻气的动作,忍不住笑起来:你懂种地,还能叫他们都听你的,这便够了。也不叫你一个人管,这是我身边的掌柜苏先生,你有不懂的就请教他,他有空就会来田庄看看。
苏槐走上前颔首致意,三小姐真是慧眼识人,他方才就觉得这秦方不错,朴实且有担当。
秦方慌张地站着,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只能作揖,耳朵都红了,还想拒绝,却被荣茵一句话打消了念头。
你也是农户,最懂得农户的难处,若再找来的庄头跟前几任一样,吃苦的不还是你们吗
事情就这么定了,秦方被苏槐领到厢房里商量着田庄的事,荣茵也坐下来喝口茶歇歇。事情解决了,心情就畅快些,她打算明日到田间地头再看看就回去了,王氏只给了她五日的时间,她还想回去时再到铺子上看看。
荣茵启程回大兴时,又到厢房看望了张昂,他的伤还没好,不宜挪动,但气色明显好些了,五官很深,下颚线锋利,给人冷峻不好亲近之感。
你怎么不同意王金的话,把地都收回来改稻种桑那天发生的事,张昂在厢房里目睹了整个经过。他对荣茵的做法感到不解,谁会嫌财帛咬手呢,况且她不是最爱慕虚荣了么。
他见识过荣茵以前嚣张跋扈、嫉妒成性又爱攀比的样子。有一年花朝节,自己的侄女因为多跟齐天扬说了一句话就被她当众羞辱。她穿着大红色的百花曳地裙,头上的凤蝶金簪随着她的走动一颤一颤的仿佛要飞起来,骂人的时候头也是高高昂起,斜着眼看人却还带着笑,说出口的话又能将人刺得体无完肤,整个人娇艳又霸道。
他从那时起就觉得她品行不好,空有一张好看的脸,内里却是如此的不堪。
荣茵知道,如今朝廷大力发展织造业,改稻种桑如火如荼,自己对明显有利可图的事敬而远之,确实匪夷所思。她想起昨日在田间低头看到的佃户,终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不过勉强度日。
事非经历不知难。如若种桑,交了租子后,佃户手里的余钱确实多了,可以前只需换购油盐酱醋便可度日,如今却连粮食也要买。种桑的人多了,种粮的便少了,你说粮价会不会涨佃户手里的余钱还能维持温饱吗
荣茵站了起来,时辰不早了,再不走,怕是天黑前赶不到大兴了:民以食为天,百姓手里没有粮心就不会安定,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过犹不及的道理,我想张公子也明白。公子就放心在庄子上养伤,我这就走了。
荣茵走了很久,张昂还惊讶于她说的话,久久回不过神,她怎么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大兴这边,荣茵才走,荣蕴就接到了荣江的口信,叫她回荣府看看。其实十几天前她就收到父亲催她回去的口信了,只是她不想回,每次回去祖母和母亲都要问她子嗣的事,她心里烦躁。等又过了两天,脖子上的掐痕不明显了才回了荣府。
果然,在玉竹院里王氏就问起她子嗣的事。
你的肚子怎么还没有消息你都嫁过去三年了,府学胡同有个大夫,听说祖上是前朝宫里的御医,医术了得,不如祖母请了来给你看看。王氏如今就指望着荣蕴在齐府站稳脚跟,好让外人高看一眼,可孙女迟迟没有怀孕,这就先低人一头。
荣蕴心里艰难,王氏根本就不知道她和齐天扬之间的事,却也不能表露分毫,只得强颜欢笑:夫君自从进了翰林院整天就忙得脚不沾地,晚了都不回来歇息,我都很少见他呢。
王氏的脸一直紧绷着:纵是前程要紧,子嗣也不能懈怠。那两个姨娘的药你可得盯紧点,不能让她们在你前头怀上了,即使要怀,也得是我们自己的人。当年新婚不到一个月,齐天扬就接连抬了两房妾室,故意恶心荣蕴和整个荣家,三朝回门也没有跟着荣蕴回来,至今王氏都还如鲠在喉,想想就来气。
祖母荣蕴惊讶地望着王氏,呆坐在椅子上。李氏也攥紧了手中的汗巾子,她就知道王氏不会信。
王氏叹了口气,怜爱地抓过荣蕴的手握着:蕴丫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自己的人怀上了,卖身契在你手里以后拿捏起来还不容易么你身边那几个陪嫁丫鬟我看都不错。
荣江是一直不说话的,听到这眼神动了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氏对荣蕴的情分到底与其他孙女不同,没有强硬的逼她:祖母也不是马上就要你给丫鬟开脸,提前让你有个心里准备,若你一直怀不上,这是早晚的事。蕴丫头,祖母一直都是最疼爱你的,你也要理解祖母的苦心才是
□□蕴心里乱成一片,哪里还听得进去。王氏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说起其他的事,直到晌午,众人才告退。
荣江单独把荣蕴叫到了前院,连李氏都不能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