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宁有些为难:她的画在裴老家里,而且听裴老说,她在家发火,把所有的东西都撕烂扔了。
然后又看着裴糯:小糯,你愿意画画吗我们来画画好不好
裴糯没有反应,表情也没有带着抗拒。
盛安宁就自作主张,去准备了颜料画笔和纸张来,又从储藏室里找出以前剩下的画架,是周朝阳前些年心血来潮想学画画准备的。
把这些东西放在裴糯面前时,就见裴糯眼睛亮了亮,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缓慢地起身走到画架前。
愣了一会儿,拿起毛笔直接画起来,根本不用铅笔去打线条。
起初是毫无章法的涂鸦,看着乱糟糟的一团,还有很多地方的色彩过分大胆和夸张。
盛安宁和盛明远就站在不远处安静的看着,谁也不去打扰她。
乱糟糟的画布突然变得有些界限起来,远处的海水深蓝幽暗,一眼望不到边,近处的浪花,也渐渐变得分明起来,透明浅蓝,却极具张力。
还有角落里几块暗礁,凌厉矗立。
色彩越来越分明。
盛安宁安静的看着,这幅画和上次在裴老家看到的一样,暗礁的位置,浪花的颜色都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她竟然从画中看到了悲伤。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幅画,却裹着浓浓的悲伤,让盛安宁都有些诧异,扭头看了盛明远一眼。
很显然,盛明远也有这样的感觉,这会儿紧锁眉头,盯着裴糯笔下的画。
裴糯落下最后一笔,放下毛笔,安静地盯着画,一动不动,像是在找很不满意的地方。
盛安宁靠近盛明远,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交谈着:爸,你说有没有一个可能,裴糯画的地方,是她见过的,所以她才会反反复复地去画。
就比如她之前每天都画竹子,因为她住的镇子上都是竹子。
盛明远点头:这应该是的,如果没有印象,没有见过大海,是画不出这么逼真的海浪,还有海浪边上的暗礁。
而这幅画显然只是画了一部分,展现的并不是寻常的海滩。
海边有巨浪翻滚,还有暗礁显露出来,暗礁嶙峋,躲在一角,像深渊巨口,仿佛随时可以吞噬生命。
盛明远也有点儿相信盛安宁的推测,裴糯的灵魂深处,是不是藏着朱珠的灵魂
想解开这个谜底,只要把画拍成照片寄给盛承安确定一下就好,把心里的想法跟盛安宁简单地说了一下。
盛安宁很赞同:我也这样地想的,先不跟我哥说具体的,他如果对照片眼熟,肯定会回来的。
到中午时,裴老过来带走裴糯,结果裴糯依旧不肯走,这次动作更明显,紧紧抱着沙发扶手不肯松手。
跟裴老一起来的还有裴夫人,看见裴糯不肯回家的样子,有些生气:怎么回事还学会不回家了裴糯,赶紧起来跟我回家。
裴糯肩膀瑟缩了一下,缩成一个虾米一样,抱得更紧了。
钟文清想劝裴夫人温柔一些,可是那是人家的闺女,她也没立场不让人家教育孩子,只能牵着安安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皱着眉头。
裴老反而觉得不好意思,看着妻子:你别吓着小糯了,你看她这两天变化还是挺大的,都知道表达想要什么了,这是好事,我们应该多点儿耐心。
裴夫人有些不乐意:我对她还没有耐心吗她这样我也是天天哄着她,可是你看看,她才认识别人多久,就连家都不想回了她啥意思,是想用行动告诉别人,我们在虐待她吗
裴老皱着眉头:你不要这样说,有事情回家慢慢说。小糯难得有些反应,我们应该高兴的。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像是炸了裴夫人的心一样,瞬间崩溃地吼起来:什么叫回家说你是害怕丢人是不是这么多年,我一直忍着让着,还让我亲爹妈照顾她,换来的是什么你竟然还要把家里唯一的房子都留给她,我两个女儿不是人吗
裴海山,你真是好样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对那个死去的女人这么痴情,不仅要养大人家的女儿,还要把房子留给这个傻子。不对,我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就是你跟那个女人生的。
裴夫人的话,简直像炸弹一样炸开,让盛安宁和钟文清都想不到的,原来裴糯竟然不是裴老和裴夫人的女儿。
盛明远也觉得惊讶,只是这时候又不好过去劝架,也怕吓到四个孩子,赶紧喊着舟舟和安安几个一起去楼上。
周红云也赶紧帮着捉着孩子们上楼,心里是连连惊呼,造孽啊,竟然还有这样的秘密。
裴老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羞愤又不得不隐忍着:你,你胡说什么,你在别人家闹什么我说过这不是我的孩子,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裴夫人冷笑一声:我之前是相信,你抱着她回来的时候,说她母亲去采样,失足跌入河里淹死了,你说只是看这个孩子可怜才抱回来的,我也相信。我就算不喜欢她,我也让我父母尽心尽力地照顾她。
可是你呢裴海山,你是怎么做的你还要把唯一的房子留给她,凭什么吗老大一家三口还和公婆挤在一起,老二到现在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你从来都不管不问,那可都是你的亲女儿!
而你呢,你把所有心思就扑在这个傻子身上,让我怎么不怀疑
裴老黑着脸:好了,我们先回去再说。
心里却是后悔,不该早上跟妻子提,想百年之后,把家里唯一的小院子留给裴糯。
他提出来时,裴夫人就已经炸了,在家吵闹了半天,又非要一起来接裴糯。
谁知道她来了后,竟然不顾脸面的闹这么一出。
盛安宁更是震惊,裴糯的母亲是掉进河里淹死的,那是不是裴糯见过母亲尸体腐烂的样子,所以对那个气味记忆深刻
不能裴老再说话,裴糯突然站了起来,发疯一样推着裴夫人,速度快到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