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王妃不好好在婚房呆着，竟然偷偷溜出去不知道做什么勾当，传出去还不叫外头议论！”
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仿佛使劲捏着嗓子。
姜莱望向声音的方向，是白天那喜娘。
再往右，院子正中摆了一把椅子，坐在上头的是一位穿着水红色金线织衣的女子。
大喜的日子，除了新娘子竟还有人穿这么鲜艳的颜色，着实稀奇。
那女人生得清丽可人，一双眸子低低地望着地面，好不可怜。
姜莱心里大约有了猜测，正中那位应该就是前几天抬进府的顾伊墨。
顾伊墨原先是怡乐坊的头牌，禹州曾经还一时以追捧她为荣。
这回裴钰把她收作侍妾，还有不少人暗中惋惜。
这个时辰在她的院子里守株待兔，来者不善。
“小荷呢？好生不懂礼，姨娘来了也不请进屋去。”
姜莱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心下了然。
刚才心里还窝着火，这帮不长眼的也敢来管她的事。
她并不介意给裴钰的后院添把火，让他也体味一把火烧眉毛的滋味。
等了一会儿，小荷却迟迟没有出来。
刘妈妈眼底压着狠意，转头对身后的小厮道：“去把那没眼的贱蹄子带上来，敢撺掇王妃私自出府，该扒她一层皮！”
白日里姜莱呛了她几句，刘妈妈记恨在心，眼下瞅准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她们。
小荷已经出事了？
姜莱的心忽而顿住了，手不自觉捏紧了袖子。
若是小荷有个好歹，这里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刘妈妈一瞧便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一得了势就张牙舞爪起来。想比之下，顾伊墨则深沉得多。
她掩面咳了两下，给那喜娘递了个眼色：“刘妈妈跟在王府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般急性子？是非对错自有王爷来定夺，把人请上来吧。”
一时间，顾伊墨反倒成了明辨是非温良淳厚的姨娘，说话轻声细语，一顿三咳娇弱可怜。
“姨娘就是性子太软，白白叫人坏了王府的规矩。依老奴看，拖出去打几棍再吊上三天，她便再也不敢犯了。”
刘妈妈还穿着喜娘的衣服，看起来却是凶神恶煞。
姜莱冷冷地盯住她，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在王府呆了这么多年也没学会规矩，烟花巷子的东西倒是学个十成十。我的人什么时候竟然交给你处置了？”
刘妈妈在府里当差多年，仗着裴钰不管后院的事格外张狂，也把自己错当成了半个主子。
眼下哪里还能容得下姜莱这般欺辱她，一叉腰对着满院子人道：“你们都听到了，王妃这不是打奴才的脸，连姨娘也一并骂了。这般刻薄，往后大家伙可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刘妈妈胡搅蛮缠的功夫众人早就见识过，这顾姨娘来了更是作威作福，真有几分老鸨的样子。
一时间，满院子没人接她的话。
刘妈妈本想着拉拢众人，没想到无人搭理她，脸上也挂不住。
这时候，顾伊墨脸上终于不再是淡淡的神色，露出一点鄙夷来：“刘妈妈，王妃到底还是主子，把小荷带上来便是！”
怡乐坊头牌的身份先前风光，可那是在烟花巷子里风光。
如今入了王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对往事避之不及，没想到被这老奴才一把扯了出来。
顾伊墨脸上情绪流转，不多时便又恢复那副样子，更多了几分委屈。
面上功夫果真是个厉害的。
小荷被两个小厮架着从柴房拉出来，嘴里还塞着一团白布。
姜莱扫了一圈，好在她没什么大碍，便命人解开绳子。
小荷快步走到姜莱身边，满眼歉意，低声道：“是小荷的错……他们硬要闯进来，小荷没拦住。”
小荷从小陪着她长大，便是去西北也从不叫苦喊累，她早已把她当成半个妹妹。
眼下刚来王府一天，便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姜莱的怒气再也敛不住，对着台上道：“谁准你们擅闯明玕苑，来人，把刘妈妈带下去！”
顾伊墨看架势不对，自己一时间竟落了下风，赶忙让人把她扶起来：“姐姐别生气，刘妈妈也是好心，想着给姐姐送些吃的，这才发现姐姐不见了……”
她说着，还边往脸上抹起泪来，梨花带雨。
小荷怕她三言两语又把自家姑娘置于险地，忙道：“胡说！刘妈妈明明是直接带人闯进来的，二话不说就把我绑了起来！”
一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刘妈妈身上，却见她支支吾吾，气势也消了大半。
顾伊墨身边的婢女告诉她王妃溜了出去，这可非同小可。
女子最看重名声，若是安上个什么私会外男的名头，左右也够姜莱吃不了兜着走。
到时候谁来了也保不了她。
刘妈妈得了顾伊墨的支持，本想着能抓几人的现行，没想到小荷这死丫头咬死了往她擅闯明玕苑上扯。
刘妈妈向人群中瞅了一眼，快速找到紫苏的身影：“是有人告诉我，她亲眼瞧着王妃出去了，我便带人来看看。”
紫苏就是那个透露消息的侍女，也是一同随顾伊墨从怡乐坊里出来的。
刘妈妈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没直接指出来是谁。
万一姜莱揪住不放，这事儿跟顾伊墨院里的人也脱不了干系，不愁她撒手不管自己。
这番话果真触动了顾伊墨的神经，她忙接上道：“想是哪个不长眼的乱嚼舌根子，都是误会。”
姜莱也思量明白，这事儿八成是顾伊墨挑起来的。
她顺着刘妈妈的目光向人群中看去，一眼便发现一个婢女有些不同。
倒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异样，而是她身上挂着一个香包，竟然和陈焕文身上搜出来的那个一模一样！
桃粉织锦的皮，银线绣了海棠纹样，她不可能记错！
这姑娘身上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陈焕文的尸身上？
一时间，无数可能向姜莱脑海中涌去。
按照刘妈妈的意思，这姑娘应当是顾伊墨的人，极有可能是她从怡乐坊带过来的。
那么这事儿便跟怡乐坊脱不了干系，此案虽难，好在也有了头绪。
姜莱往人群中走去，顾伊墨一张小脸瞬间皱了起来，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以为姜莱是着了刘妈妈的道，要把紫苏揪出来。
没想到姜莱只是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对众人道：“谁敢乱传主子的行迹，若是被我揪出来，发卖了都算轻的。”
一众下人都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王妃一个不顺眼便盯上自己。
姜莱在他们中间转了一圈，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香包。
院子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敢有。
她动作又极快，闪身便出来了，因此无人发现王妃藏了个东西。
顾伊墨正欲再说点什么，忽然一抬头瞧见门外男人的身影。
赶来的正是裴钰。
她眼波一转，率先带人行了一礼：“请王爷安。”
本还是想息事宁人的样子，一瞬间却又带上几分隐忍的腔调，好不委屈。
众人都跟着跪下了，只有姜莱还定定地站着，趁这会儿功夫把香包藏进了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