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这座城市里幸存的居民依然会记得那个大雨磅礴的夜晚,正是从那时候开始,自己深爱的家园慢慢从世界明珠变成了明珠遗址。
在丐帮龙头遇刺的次日,有着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城区里有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小巷里有市井摊贩,生机勃勃。与路上早高峰的忙碌相比,大小公园里有着不一样的闲情逸致：草地上有打太极的老人,凉亭里有逗鸟的雅兴,各个阴凉处散落着那些由退休老人组成的乐队正在排练……这些再寻常不过的场景,最后都成了声当初只道是寻常的叹息。
易江南那栋办公楼的爆炸只是声冲锋的号角,随后每隔几分钟,城市某个街区就会有爆炸声传来,就像惊蛰时分的春雷般连绵不绝。整个城市乱做一团：惊慌失措急着回家的人,大声咒骂犯罪分子的警员,接到急救电话出动的医生,加上已经失控的红绿灯,让这座城市的交通系统彻底瘫痪。人们很快发现,手机也没有了信号,无论是移动网络还是局域网络,这比起街上的交通拥堵,更加令人不安。
不久前,长乐坊门口的张记手工面馆里,老张接到在闺女的电话,她的大学里也发生了爆炸,现在全校的师生都在向外疏散,她也准备马上回家,老张说开车去接她。她说不用了,地铁更快些,老张只好嘱咐了声注意安全。挂断电话,老张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间是14：58分,他扭开电视准备看看新闻,发现每个电视台都是雪花一片,根本没有信号。他放心不下闺女,准备去地铁站接她,关了店门后,照例把有事外出,敬请谅解的牌子挂在卷帘门正中央的钉子上。坐进车里往地铁2号线开去,弯弯绕绕刚出了长乐坊的小路就发现路上车有些多,上了主路后就彻底堵死了,老张刚想点根烟,想到闺女待会儿要上车,又放了回去。就这样原地不动等了10分钟后,老张掏出手机想给闺女打个电话,发现已经没有信号了。
老张坐不住了,下车看看自己前面的车,一眼看不到头,像条扭扭曲曲的钢铁长蛇被钉死在马路上。他当机立断,决定弃车步行前往地铁站,毕竟也没多远了。下车步行的时候他才发现,前面的车里,至少有半数的人都已经离开了车里。买票进了地铁站台,老张走到她闺女每次下车的5-4门前,耳边响起地铁播报：列车即将进站,本次列车终点,西方体育中心,请大家在黄线后等待。想起刚刚在马路上的大堵车,老张觉得还是地铁更加稳当,这让他稍稍安心了些。
尊敬的乘客,您好！地铁2号线因轨道需要临时维护,故即将停止运营,请大家携带好随身行李,依次有序出站,谢谢配合。地铁广播不带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老张清楚地记得那是15：33分。站里惊慌匆忙的乘客纷纷往出站口涌去,没人注意到老张昏倒在地……
与地面上大小车辆的寸步难行相比,这座城市的下水道里,可以称得上是畅通无阻,各种奇奇怪怪的改装车辆都在往丐帮昨天的聚集地汇聚,城市里各个帮派的龙头都觊觎丐帮的遗产——那些之前属于丐帮管辖的地下城,其中又属位于国家森林公园下面的那块地最让各大龙头心动：不光是面积大,地上还无人居住,简直是天然的犯罪活动温床。
昨晚丐帮成员被军警联合全部带走后,其余帮派龙头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派出部下前往,各帮派前锋到了此地,看到此情此景,心知少不了火拼,但最好是先看鹬蚌相争,然后自己渔人得利。不料各个队伍里都有人带节奏,放冷枪,很快就让帮派间就发生了混战。有些明白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劲,准备带着手下先撤,结果无一不被冷枪爆头,倒在了血泊里,他们的手下也不明所以地加入了混战。
各个帮派都在不断加码,增援的帮众陆续赶到,整片空地成了修罗场,那块写着家宴的红布和地上尚未凝固的鲜血遥相呼应,比起昨天此地几千乞丐的酸味,此时的血腥味更加刺鼻。各帮派的损失出乎龙头们的预料,如果放手,那之前的付出就打了水漂；如果继续跟,天知道还要损失多少人。另外各龙头也从这里面嗅出了阴谋的味道——平时也有火拼,但是都会默契的避开要害,所以一场打下来,伤员不少,死人是真不多。他们心知肚明兄弟们跟着自己也就是混碗饭吃,真要次次刀山火海,这队伍早就散了。但这次显然是都杀红了眼,肯定有人暗中捣鬼放黑枪。
是时候大家坐到一起聊聊了。
那张写着家宴红布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远远望去像恶魔狰狞的笑脸,正冷冷地注视着远处那些安安静静的尸体——他们被自家帮派成员整齐的摆放在一起,大多数尸体都怒瞪双眼,死不瞑目,如果把死亡人数汇聚起来,那个数字会让所有龙头感到触目惊心。此刻龙头们坐在恶魔的脸下开会协商,各种改装车辆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车顶上站着已经被卸除武器的帮派成员充当人墙,再往外又是圈背对着他们的帮众严阵以待。
同样严阵以待的不仅有各帮派龙头,还有各级政府领导,此刻他们也焦头烂额,通信被切断和交通瘫痪让指令根本出不了市政大楼,除了通过卫星电话向国家请求支援,暂时无计可施。市长赵维国眉头紧锁地走进会议室,这表情让愁云惨淡的氛围更加沉重,他刚向国家元首汇报了本市现状,发生多起有预谋的恐怖袭击,并且通信障碍,交通瘫痪,警医资源缺口巨大,市民惶恐不安,市政府工作全线停摆,是建国以来本市面临的最大危机。
赵维国抬头看看窗外,原来晴朗的天空此刻乌云密布,暴风雨就要来了。
他坐下后开门见山地抛出问题,你们觉得,这一系列有预谋的恐怖袭击,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首先,对方肯定不是图钱。这种规模的恐怖袭击,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就是个天文数字,给得起这个钱就说明对方做事已经不在钱的层面考虑了。财政局长首先开口说道。
同意,不过需要补充一点。这种级别的事情,也不是光靠钱就能做成的。我们的队伍里面,肯定被安插了对方的人。警察局长说到这,恶狠狠地掐灭了香烟,扫视全场,似乎想从参会者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那只能是为权力了。负责官员任免的保罗金开口说道。
赵维国道,如果是想坐我这个位置,我可以让贤,只要能让这场灾难尽快平息下来。
保罗金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对方图谋的可能并不止是本市的权力,而是更大层面的。
我相信我们的公民不会选这种罪大恶极的罪犯成为元首,哪怕被武力劫持。负责宣传的官员斩钉截铁地说道。
在座有位叫李尔的青年,他的年龄和性格都与参会者格格不入,是赵维国私人聘请的天才智囊,几乎所有重要的会议都会带他参加。不仅像台人肉摄像机,过目过耳不忘,还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事情的关键。此刻他双目失神,熟悉他的人知道他进入了心流状态。李尔若有所思地说道：有没有可能,对方在乎的根本就不是这些,只是单纯的想要毁灭我们
此言一出,在座皆愕然。
与此同时,帮派龙头们焦灼的会议上,来了位不速之客——已故丐帮龙头的贴身保镖。
他的原名已无人知晓,江湖上人称功夫茶,自然是因为他功夫好,爱喝茶。丐帮这些年能够如日中天,一半功劳要归功夫茶。他功夫了得,在前些年抢地盘的火拼局中,只分两种：一种是有功夫茶的局,鹤立鸡群；一种是没有功夫茶的局,菜鸡互啄。这为丐帮奠定了前期的基础,后来他还为丐帮培养出了几十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红棍（打手）,都在地下城无限制搏击中取得过耀眼的成绩。
功夫茶突兀地出现在龙头们聚首的会议上,没人知道他是怎样令人毫无察觉地穿过层层人墙,还留有怎样的后手,这让在座的龙头们有些忌惮,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当然不知道丐帮在这里经营多年,挖了四通八达的暗道,其中之一就在这个台子的下方,功夫茶就是这样进来的。他把手狠狠拍到桌上,怎么这么着急分我们丐帮的地盘
现在哪里还有丐帮我的眼线说,丐帮的人昨晚全被抓,已经连夜被押出城,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双龙门的光头龙开口说道,黄帮主走得突然,也是我们不想看到的。大家平日里虽然有些小打小闹的摩擦,但更像是关起门来的兄弟打架。黄老哥走了,做弟弟的理应帮他照顾家人。黄老哥的儿子,听说是哈佛毕业的高材生你和他一起,来我这儿吧。只要我还有口饭吃,就肯定饿不着你们。
这会儿你黄老哥叫得亲切平时你们和丐帮就是最不对付的,还让功夫茶和黄老哥的公子去你们那儿去帮你看赌场和算账吗冰海盟的杜金牙看出光头龙想抢人,抢了这两人,再去官方运作捞出丐帮部分兄弟,不仅名正言顺地接管丐帮地盘,势力也能增强了不少。
光头龙不痛不痒地开口,照我看,最想做掉黄老哥的是你吧丐帮这些年坏了你们多少贩毒的买卖,自己心里没点逼数你是怕我帮着照顾他俩以后,你没机会下手斩草除根是吧
杜金牙见光头龙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气急败坏地骂道,放你妈的狗屁！
一言不合,两边眼见就要大打出手了,不过其他龙头都很淡定。因为从开会到现在,类似的场面发生好几次了,最后两边都是有个台阶就下了。大家内心其实都不想因为这地盘再打了,打不起了,真的打不起。功夫茶冷冷地扫视全场,冷笑着说了句让在龙头们都无法淡定的话,这里埋了5000公斤炸药,无论是我死了,还是我按下按钮,都会马上引爆,大不了同归于尽。
现场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功夫茶给了他们台阶,让你们的手下收拾掉那些尸体先走,你们殿后。
巫峡会的蜀青竹最先起身,她是个让人看不出年龄的女子,容貌不及闭月羞花,穿旗袍的身段外显九分柔媚,眼神中藏着一分锐利。她身手矫健地跳上车顶,功夫茶眼神冷冽地看着她,沉声道,让你的人,把你们会的尸体,抬走。
蜀青竹道,今天没带人,这里也没有巫峡会员的尸体。对这块地,我没兴趣…接着冲功夫茶妩媚一笑,梨涡里有令男人目眩的风情,继续道,…对你,有兴趣。说完抬手,一个淡青色飞影被功夫茶随手接住。
此间事了,有兴趣可以来这里找我喝茶。说完几个起落,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光头龙站起来笑哈哈地开口,茶老弟艳福不浅呐！好好好,美人配英雄,好得很呐！随后冲着功夫茶双手抱拳,算是打过了招呼,接着中气十足地喊道,双龙门的兄弟们,带上倒下的兄弟,撤！
冰海盟的杜金牙掏出手机准备群发消息撤退,摆弄了半天发现没信号,只好骂骂咧咧地也站起身跟光头龙一起喊。
此时身处地下的各帮派龙头,起初以为只是信号不好,还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了多少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