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结束之前,姜晚再也没能见到赵菀青。
而唐冉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在n市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在夏天正式来临前,唐冉退掉了a市的房子,搬到了n市。虽然和姜晚不在一个小区,但是想见面吃饭比从前方便许多。
姚珂正式成为了公司的老板,赵菀青具体是如何协商的,姜晚也不知道。
这公司太小,换不换老板,其实对员工来说,没太大区别。
反倒是和供应商开会那天,有个女老板在临走前问了姜晚一句,你们之前那个赵总呢怎么好久不见她人了
姜晚送她进电梯,半真半假道：赵总回家继承家业了。
她的车还停在小区的车库里,偶尔姜晚路过看见时,会忍不住想她此刻在干什么。
她们这四个人,一起在z市求学,一起在a市成长,如今四个人其中三个都到了n市,甚至要长远发展下去。
反倒是赵菀青,竟有一种被她们抛下的感觉。
送完客户回到办公室里,姚珂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协议递给姜晚。
这是什么东西
你自己看吧。姚珂双手插兜,一副深沉的样子。
姜晚接过翻开看了一眼,是赵菀青无偿转让股权的协议,受让人那里写着她的名字。
薄薄的几页纸,拿在手里几乎没什么分量,但姜晚非常清楚赵菀青曾为之付出过多少心血。
菀青的字已经签好了,只要你在旁边签上字,以后这个公司你我各占一半股权。
姜晚觉得有点荒唐,她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这里上班的
吃火锅那天晚上。
姜晚伸出手指摸了摸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低头轻笑,猜到了。
那天赵菀青对她说第二天一早就离开的时候,她就隐约猜到了。
她还在等着赵菀青回来,然后就向姚珂提离职,她没有打算在这里干一辈子。
姜晚将协议递还给姚珂,我又没出资,拿什么股权。
姚珂不接,这是菀青的意思。
我早就不听她的话了。姜晚有点无所谓道。
姚珂头痛的看着眼前人,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姜晚笑笑,将协议放到姚珂桌上,继续丢出一个大雷。
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下,我要离职了。
姚珂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姜晚放慢速度又说了一遍,我要离职。
姚珂紧张的舔了舔唇,不想签那个协议就不签呗,反正我给你留着就行了,你干嘛要离职呢不是干得好好的吗你嫌累那我给你放假不就行了
姚珂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轰出来,边说还边往姜晚这边走。
姜晚伸手拦了拦她,离职不是因为这个,我从一开始答应留下来的时候,其实就没想过会在这里待太久。
姚珂不解,为什么
起初留下来,一是因为她看得出来姚珂确实缺人,二是因为她想,这是赵菀青的公司,她想留下来看看,她做得怎么样。
两个理由,说不准是后面那个分量更重些。
姜晚避重就轻回答,当时我看得出来,你确实忙不过来,我想反正也需要工作,在你手底下或许更好。
姚珂更加不理解,对啊,那就继续做下去,一切都不会改变的。
姜晚摇了摇头,我只能在这里做一阵时间,我其实不太擅长这些工作。
可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可我也做得很累。
姚珂呆住,她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回答,姜晚在她面前时,总是任劳任怨,从不抱怨工作辛苦。常常是她还没到,姜晚就已经坐在工位上开始处理公事了。姜晚还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不管自己是发脾气还是低落,她都会照盘全收。
现在想想,确实没怎么见过姜晚发泄情绪。
是不是都没想过我也会说累姜晚看见姚珂的表情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我不太喜欢处理这么多合同的感觉,好像整个公司的命脉都压在我身上,虽然你说亏了算赵菀青的,但不管是算你的还是算她的,我都不想出错,让你们受损失。长久下来,觉得怪累的。而且,我这个公司里,大家都觉得我是关系户。
姚珂脱口而出道：可你本来就是我的朋友啊。
姜晚温柔地望着她,语气有点感慨。这还是你第一次说这种话。
姚珂有点不好意思,转头咳了咳。
姜晚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正因为是朋友,更不能继续呆下去,不然的话,你怎么把你的公司做大做强她拍了拍姚珂的肩膀,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你已经找到适合自己的节奏了。
姚珂有一种突然之间无依无靠的感觉,她有点惶然,试图挽留姜晚,你可以先请长假,等休息好了再回来。你不在的话,上班哪有人听我发泄,听我抱怨
无人相伴,想想就觉得寂寞。
姜晚循循善诱道：可是上班本来就是没人陪的,我、冉冉、菀青,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到今天才开始体会这种感受,已经很幸运了。再说了,姚珂,我依旧还是你的朋友,下班后,你可以找我尽情聊天,我不会拉黑你的。
那你离职之后打算去做什么
姜晚转向窗外明亮的世界,楼下的马路有川流不息的车辆经过。她看着等红灯的人群道：前几天我和冉冉在外面吃饭的时候,看见老城区的小学那边,有个书店贴了转让的告示。所以,我想盘下来试试。
姚珂不解地看向姜晚,她完全不能理解姜晚这个看上去充满风险、毫无说服力的计划。
可是姜晚,你不是最讨厌风险、最想要安稳吗那为什么会一直折腾来折腾去姚珂问。
明明现在就有一份很安稳的选择,在协议上签字,留在现在的公司,只要赵菀青不死,她就可以在这里干一辈子。
姜晚眯着眼睛想,因为……买下房子以后,我只想乱七八糟活着。
因为我对生活已经没有太大期望,我只希望活到一个不辜负父母的年纪,然后安静死去。
所以我任由自己在允许的范围,做些能让自己开怀的事情。
这个回答更让姚珂觉得瞠目结舌,她觉得此刻站在面前的好像不是姜晚,而是赵菀青。
只有赵菀青才会说出这么任性的话。
两人对视许久,姚珂无奈认输,那你打算把哪天定为你的lastday
就到这个月底吧,有始有终。
姚珂轻笑一声,终于屈服。
虽然我不理解你的决定,但是这份协议在我这里一样有效,如果你哪天碰到困难想回头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谢谢。
这声道谢,姜晚说得真情实感。
她知道姚珂说这句话,不是因为赵菀青,而是因为她是姜晚。
月底最后一个工作日的时候,姚珂带着公司所有员工去聚餐,也为了欢送姜晚。
大家三三两两结伴下班,姜晚和姚珂走在最后。
姜晚还在姚珂耳边絮絮叨叨,下个月的回款要抓紧,不能让他们这么拖下去,越拖下去,账越难要……
姚珂赌气地捂住耳朵,你要放心不下,你就留下来。
姜晚失笑,大家都在楼下等着欢送我呢,你觉得还可能反悔吗
我是老板,想反悔就反悔。姚珂白了她一眼,都怪你。
姜晚好脾气的揽下所有责任,行行行,都怪我行了吧。
认完错,她又管家婆一般给姚珂交代起来。
姚珂将双手搭在她肩上,推着她往外走。
行了,你是离职了又不是跑了,我要是不记得,我就再发消息问你,你现在讲这么多我也记不住,赶紧下去吃饭吧大家都等着呢。
想起姜晚的恶习,她又补了句,你别拉黑我就行。
姜晚啼笑皆非,我真的没有随便拉黑人的习惯,我也就这样对菀青而已。
姚珂失笑,同情起自己的好友。那她比我还惨一点。
进入电梯前,姜晚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公司的大门,在心里默默道别。
吃饭地点选在公司楼下商场的一家粤菜餐厅,因为预定的晚,只剩下一个稍小的包间。
十多个人挤在一张圆桌上,着实有点拥挤,但也方便了交头接耳。
其他员工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有的聊八卦,有的聊孩子,只有姚珂和姜晚无人搭话。
姚珂无所谓,她已经习惯了。但是想起姜晚跟她说她在公司被其他人当作关系户,不知怎么起了为她做澄清的心理。
她率先举起酒杯,我接手公司也有一段时间,还是第一次带大家出来吃饭,先向大家道个歉,因为之前实在太忙了,请大家见谅。
有个外向的女士忙说没关系,老板还记得请大家吃饭,已经是很好的老板了。
大家纷纷笑起来。
姚珂又继续说道：今天这顿饭,我要特别感谢姜晚,在我刚接手公司最忙最乱的时候,是姜晚一直不辞辛苦地付出,帮我分担了很多事情。工作这么累这么忙,但是在谈工作待遇的时候,她也没有仗着曾经是我的大学校友就道德绑架我。现在公司稳定,她也毫不留恋转身就走,我提出涨薪也没有接受,坚定的要走自己的路。
姚珂举着酒杯转向姜晚,感谢你这几个月的付出,愿你今后一帆风顺。
姜晚端起杯子和姚珂的酒杯碰了碰,多谢老板。
饭桌上会来事的人已经开始捧场,也有人上来要给姜晚和姚珂敬酒,直到服务员上菜了,场面才稍微安静些。
姜晚凑到姚珂身边,低声说了句谢谢。
姚珂睨着她,被人恭维的感觉怎么样
姜晚眨了眨眼,故意逗她,还不错。
姚珂哼一声,你要是肯在那份协议上签字,你天天都能听见这样的话。
姜晚赶忙婉拒,还是算了吧,这种话听一回挺新鲜的,听多了就腻了。
她注定不是这块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