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菀青驱车两百公里再次赶到姜晚家的时候,她以为会像上次一样,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姜晚的脸,然后她会委屈巴巴的蹭上一顿饭,吃完饭再和姜晚聊一聊以前,接着她顺理成章问起16年的真相,两人相拥而泣,冰释前嫌,再续前缘。
她想得很好,甚至想到了再续前缘,但她没想到开门的人会是姚珂。
越过姚珂,是客厅里的唐冉盘膝坐在茶几边,捧着碗等锅里的东西煮熟。而她心心念念的姜晚,刚端了一盒切好的鸭血从厨房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赵菀青有点茫然,全然忘记了自己一路的计划。
姚珂指了指茶几上的锅,吃火锅。你怎么突然来n市了是不是a市的事情都解决好了
那这样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赵菀青打好的一肚子腹稿在看见三个人脸上如出一辙的疑惑神情时,化成了无可奈何。
这显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
她突然有点委屈。
我一个人在a市累死累活,你们三个凑在一起吃火锅
唐冉怕赵菀青发脾气,也顾不上夹丸子,毫不犹豫就出卖了姚珂。
我和小晚一起吃火锅是提前就约好的,姚珂是自己非要强行加入的,你现在就可以把她带走。
姚珂恶狠狠回瞪一眼,牛肉丸还是我买的,你有本事别吃。
而姜晚在看着她们两人笑。
赵菀青突然觉得受不了,以前她们四个人,有很多种排列组合,有时是她、姜晚、姚珂,有时是她、姜晚、唐冉。
但是从来没有落下过她。
可现在,茶几上的三个碗,清楚明白告诉她,她才是被落下的那个。
赵菀青明明站在门口,却感觉被茶几上的火锅冒出的白蒙蒙热气熏得眼睛疼。
姚珂最开始感觉到赵菀青的情绪异常,拉着她往屋子里走。
唐冉不满,我们都是来做客的,你是不是得问下主人的意见。
姚珂和赵菀青停住脚步,一同看向姜晚。
与赵菀青最近很爱叹气相反,姜晚最近很爱笑。
她温和地笑着,菜是姚珂和冉冉买的,我只是出了个场地,想吃的话就留下来一起吧,但是要做别的就不方便了。
也就是可以留下来吃饭,但找她叙旧就不必了。
赵菀青神情暗了暗,顺从的被姚珂拉到茶几边上坐下。
姜晚转身进入厨房,又变出一份干净的碗筷递给她。
赵菀青轻声道了句谢谢,姜晚低着头搅合碗里的调料,看不见脸上的神情。
几分钟后,火锅已经完全煮开了,姜晚将盖子掀开,屋内顿时一片白茫茫。
唐冉靠坐在沙发上嚷着要下肥牛卷,姜晚坐在一边给她们捞丸子吃。
姚珂嘴上没事找事,说让唐冉往锅里再下点羊肉卷,唐冉偏跟她作对一样,往锅里下了一盘鸭血。
赵菀青坐在茶几的一角,隔着重重白雾去看姜晚和煦的微笑,眼眶湿润。
她赶紧擦了擦眼角,心里也嘲笑自己,来姜晚家三次,次次都哭,真没出息。
姜晚越过沸腾的火锅,用漏勺往赵菀青的碗里,放了两颗丸子。
因为姚珂和唐冉都在身边,姜晚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部分变成了20岁的姜晚,那个姜晚对赵菀青,心软得不行。
吃吧,这个牛肉丸里没有香菇。
她正准备要吃,旁边两个冤家将咬了一半的丸子吐完碗里,一个抓住姜晚的手一个抓住赵菀青的手。
两个冤种吐着舌头散热,烫烫烫……先别吃。
看着两人互相对对方吐舌头,手放在嘴边扇风,两张脸上是复制粘贴般的痛苦,这一幕让姜晚莫名其妙想起了夫妻对拜。
为这荒谬的联想,姜晚大笑起来,赵菀青不明所以,也跟着她笑。
唐冉现在对姜晚家熟悉得像自己家一样,起身倒了杯凉水。
姚珂吐着舌头让她给自己也倒一杯,唐冉下一秒就喝光了杯子里的水。
你……姚珂指着她说不出来话。
唐冉做了个鬼脸,要喝你不会自己去倒吗你没手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我才不伺候你。
姚珂愤愤不平起身,自己去倒了一杯水。
接下来不管吃什么,她们都小心翼翼,不确定食材熟没熟时,唐冉还会怂恿姚珂尝一尝。
那个土豆片你尝尝熟没熟。
姚珂夹了一片放到嘴边吹了吹,咬了一口点点头。唐冉满心欢喜往嘴里送,咬了一口才发现是生的。
你这王八蛋。唐冉气得撸袖子。
姚珂半真半假地嘲笑她,我说是熟了你就吃啊,你那么相信我
唐冉痛心疾首,土豆片你也要拿来测试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咱们好歹认识那么久,这点信任都没有
姚珂指着锅里一片午餐肉道：那换你来尝尝午餐肉熟没熟。
尝就尝。
唐冉夹起一块粉色的午餐肉,咬了一口摇摇头。
姚珂正要说再等等,下一秒唐冉拿起漏勺把锅里的几块午餐肉全捞到自己碗里了。
这回是姚珂气得撸袖子,你也是王八蛋。
唐冉冲她吐舌头,将刚才姚珂的话全部还回去。
我说没熟你就不吃啊,你那么相信我
姜晚笑得都顾不上吃火锅,光看她们俩玩生熟游戏都能玩饱。
赵菀青的联想比姜晚更荒谬,她觉得此时此刻唐冉像姜晚养的小猫,姚珂像她养的小狗,她们俩的孩子正在斗嘴,而她和姜晚正在等待随时站出来主持公道。
午餐肉引发了信任危机,唐冉和姚珂也不问熟没熟了,浮起来的肉卷通通捞到自己碗里,自己碗里装不下了,一个给姜晚塞,一个给赵菀青塞。
直到姜晚和赵菀青的碗里也塞满了,两人才消停一点。
接下来的用餐十分顺畅,主打一个上浮就秒。
好好的火锅吃出自助餐的紧迫感,姜晚一时啼笑皆非。
等姚珂和唐冉吃得差不多了,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遗憾地放下筷子。
姜晚不喜欢浪费,用漏勺在汤里又捞了几圈,确保锅里的菜都吃完了。
赵菀青一直跟着她吃,姜晚一放下筷子,她也跟着放下筷子。
姚珂又指责唐冉,刚刚在超市就跟你说少买点蔬菜,买这么多,现在剩下这么多都没吃完。
唐冉不甘示弱,蔬菜没下火锅还能做菜吃,有什么可浪费的。你怎么不说你刚买了那么多盒肉卷,要不是吃你的肉卷,蔬菜早吃完了。
你还知道是我买的……
姜晚起身收拾残局,把战场让给小猫和小狗。
赵菀青也跟着收拾,姜晚要接,她还不肯,抱着碗筷往厨房去。
唐冉歪着身子叫姜晚,小晚一会再收拾吧,待会我来帮你,咱们先聊聊天、下会跳棋吧。
姚珂也来拉姜晚,你让菀青洗吧,也让她献献殷勤。
赵菀青顺势将她推出厨房,拿着海绵擦向她保证,我会收拾得很干净,不会打碎碗碟的。
姜晚半推半就离开厨房,茶几上提前铺了塑料桌布,一收就干净了。桌子用厨房湿巾稍微擦一擦,很快就干了。
唐冉从屋子里拿出自己今天买的跳棋,今天路过文具店买的,只要十块钱。
姚珂这些年养成的习惯就是不管唐冉说什么,她都要顶几句。
你去文具店干什么重读本科吗
唐冉瞪她一眼,吃那么多还堵不上你的嘴。
唐冉拆开包装,将不同颜色的跳棋摆到棋盘上。姚珂时不时还去手欠一下,推倒唐冉摆好的棋,被唐冉狠狠拍了一巴掌。
选棋子时,姚珂跟故意作对似的,非要选和唐冉相对着的方向。
姜晚无所谓,随便挑了个颜色。
有时姚珂领先,非要嘴欠几句,说什么强者先走一步,弱者难望其项背的话。
轮到唐冉领先,自然也要嘴回去,说：眼看她高楼起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还附带几个鬼脸。
姜晚看得乐呵呵,兴致盎然的点评。
你们俩斗嘴的水平都提升了不少,现在都会对仗和引用了。
最后姜晚还拿了第一,姚珂第二,唐冉第三。
姚珂一点不在乎自己是第二,更幸灾乐祸唐冉是第三。
唐冉向她解释道：我不是比你慢,是因为你比我先下第一步,所以我们用的步数是一样的,只是看起来我比你晚。
姚珂根本不听,你就是输不起。
唐冉气得不轻,我好好跟你讲道理,你不听。你耳朵不要割下来喂狗呗。
你那是歪理我为什么要听。
两个人越吵越乱,干脆叫姜晚评理。
姜晚：好像莫名有种当妈的感觉。
要不再开一局吧
……
在厨房洗碗的赵菀青,拿着海绵擦一点一点擦着碗碟里的油渍,她几乎没干过这种重活,为了避免打碎碗碟,态度近乎虔诚。她时不时探头去看坐在茶几边上的人,看见姜晚抱着膝盖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灯火盈盈,笑意可亲。
她此刻有点明白姜晚所说的满足是什么感觉。
春天的晚风从窗外吹到屋内,残留的那点火锅气息很快散了,但姜晚感觉到,今晚不止她,这屋子里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部分变成了20岁时候的她们自己。
好友相伴,幸福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