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第一天,唐爸爸唐妈妈带着唐冉和姜晚回了乡下老家探望爷爷奶奶。
姜晚一开始是不愿意去的,她觉得到唐冉家里来过节已经够麻烦她们一家人了。要是再跟着一起回老家见其他亲戚,不免有些犯怵。在唐冉家白吃白喝就算了,还跑去亲戚家白吃白喝,那不是给她们一家人找麻烦吗
但是唐冉和唐妈妈都坚决不同意把姜晚一个人留在家里。
唐冉的理由是：本来就是叫你来过节的,现在把你一个人撇下怎么能行,你买那么多东西来,我要是不多带你逛几个地方,那你岂不是亏死了。
唐妈妈的理由是：老人家就喜欢热闹,多你一个不多,反正都是吃大锅饭,多双筷子多个碗,不麻烦。房间也是现成的,你和冉冉睡一张床就好了,一点也不麻烦。
唐爸爸是气象爱好者,理由更五花八门些,今天有淡积云,这种云出现说明今天肯定不下雨,是晴天,晴天就适合出去玩,乡下空气又好,有利于身心健康。
一家三口轮流上阵,姜晚说不过他们,就这样被唐冉架着上了车。
唐冉的爷爷奶奶住的地方离市区不算太远,开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本来唐爸爸唐妈妈提过把两个老人家接去城里住,但是爷爷奶奶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在乡下待了一辈子,老了也不愿意挪窝。再说乡下也有叔伯婶子照应,遂也就作罢了。
只是每隔半个月,唐爸爸唐妈妈就开车来看一次,逢年过节的时候,也是必来的。
下车前姜晚还有些忐忑,怕招人闲话。
但她的双脚刚踩在地上,唐妈妈就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向一个个亲戚打招呼。在别人疑惑的目光里,唐妈妈大方的向其他人介绍,这是我们冉冉的好朋友,来我们家过节呢。
我们冉冉的好朋友。
听到这句话的亲戚也都对她露出和善的目光,七嘴八舌让她把这里当自己家,还祝她在这里玩得开心。
姜晚跟着唐冉叫人,脸上始终挂着恬静乖巧的笑。
一圈招呼结束,大人们继续进屋寒暄,唐冉闲不住,拉着姜晚去鱼塘边看别人家捞鱼。
姜晚对唐冉道：你昨天还说你羡慕我,你看你家亲戚多好,爷爷奶奶身体健康,爸爸妈妈对你又关心,亲戚之间也都是一团和气,这么好的家庭,你有什么羡慕我的必要。
唐冉挽着姜晚的胳膊笑嘻嘻道：我的不就是你的你今天都快成我妈的二女儿了,什么时候叫声姐姐来听听。
姜晚和她开惯了这样的玩笑,从善如流,冉冉姐,那这样的话,今年过年你是不是该给我包个大红包
说完还摊开了双手。
想得美呀你。唐冉伸出手拍了拍姜晚的手心,走了走了,去晚了就什么看不到了。
捞鱼并不稀奇,但是可能是过节的原因,村里回来的人多,围观的人也多,里里外外站了不少人。
唐冉又怕弄脏了新买的衣服,也不硬挤进去,只是拉着姜晚站到一个稍高的石头上,远远观望着。
池塘里的水已经被放干了大半,几个年轻人各守池塘一角,驱赶着鱼儿往中心布好的渔网去。
处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被他人的快乐感染,看着有个小伙子为了抓条大鱼扑得一身泥,姜晚也随大流地弯起眉眼,暂时忘记了生活中的不少烦恼和最近时常困扰她的赵菀青。
眼看捕上来的鱼装满了好几桶,岸上的一个中年人招呼一声,水里的几个年轻人就纷纷上了岸。
围观的都是乡里乡亲,主人家并不吝啬,拿草绳串了鱼,一一递给围观的人。
你是唐叔家的女儿吧好久没见你回来了。送鱼的年轻人一边串鱼,一边看着唐冉问。
唐冉迟疑着点点头,对方知道她没认出自己,也不在意,不记得我了小时候我还载过你回家呢。
唐冉微囧,这人又转向姜晚,脸上是有点疑惑的神情。
你是哪家的怎么看着面生。
唐冉忙道：这是我朋友。
这人打趣道：难怪不记得我了,有了新朋友,就不记得老朋友了。
唐冉愈发觉得丈二摸不着头脑。
好在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将鱼递给唐冉,拿回去给唐叔唐婶吧,问问她们我是谁。
说完就走了。
姜晚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你真的不记得他是谁
我要是记得我会不还嘴唐冉没好气地拎着鱼往家走,他说他小时候载过我,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姜晚跟在后头嘲笑她,唐冉,你讲这种话好像一夜情以后不记得对方是谁的渣女哦。
唐冉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心里正烦,冷冷威胁：姜晚,你要是不想我把这条鱼甩在你身上你就闭嘴。
姜晚还想嘲笑几句,看见唐妈妈往这边来了,便将话咽了回去。
这是哪来的鱼
唐妈妈老远看见她们拎着鱼回来就迎出来接了。
别人给的。妈,你认识那个人吗
唐妈妈被她的话问得迷迷糊糊,你不是见到了吗怎么还问我
唐冉比了个高度,比我高这么多,寸头,刚刚在那边捞鱼的,你知道吗
唐妈妈摇摇头,我没过去看,也不知道有谁下去捞鱼了。
唐冉只好作罢,在脑海里不断回忆方才的细节。
晚饭真是烧大鹅。
农村露天的大锅灶,一掀开盖子香飘出来好几里。人手一碗,随便找条长凳或者找个角落坐下吃。吃饭的也不止一家人,认识的都可以拿个碗来装一勺,然后三五成群的窝在一起边吃饭边聊天。
姜晚和唐冉正挤在一条长凳上吃饭,忽然有个人拉了条凳子过来,在她们旁边落座吃饭。
正是下午那个送鱼的人。
唐冉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人细看,对方也大大方方由着她看。
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出来是谁的唐冉忽然一拍脑袋,原来是你啊李曦然。
李曦然笑了笑,可算想起来了。
唐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怎么把头发剪得这么短,我都没认出来你。
李曦然摸了摸自己的寸头,我之前染头发太多,头皮过敏了,上药不方便,就剃光了,这样方便上药。也不怪你没认出来,我这趟回来,就没几个人认出我来,我爸妈都看了半天。
唐冉为这乌龙发笑,余光里瞥见姜晚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凑到她耳边小声解释道：这是李曦然,我小学同学,是个女的。
原来下午李曦然穿了捕鱼服,脸上沾了泥,加上她又剃了头,而下到鱼塘里的又多是男的,所以唐冉先入为主往男生方面想。
刚才李曦然过来的时候脸上白白净净的,像个假小子。唐冉灵光一现,突然想起自己小学有个同桌就是假小子模样。
唐冉往嘴里扒了口饭,有点含糊道：你下午还好意思说载过我回家的事情,你载着我走错道,搞得两家人到处找我们两个,八点多才回家,我到现在还记得呢。
李曦然笑弯了眼,我也记得。
李曦然又说：你们一会儿想不想放烟花,我家里有。
好啊。唐冉欣然应允,下午我小侄女还找我,要我带她去买烟花,你家有正好。
那吃完饭一起去吧。
三个人吃完饭,李曦然领着唐冉和姜晚去她家拿烟花。
一路上,李曦然没少打听唐冉的近况,姜晚默默看着,感觉这回好像是自己变成了Steve。
等到天黑以后,唐冉玩性大发的找她爸要来了打火机,化身为这个村里掌管烟花的神,吸引了一帮小孩子跟在她屁股后头。
放一个大冲天炮时,唐冉犯了大忌。第一回点火没动静,她便伸头过去看,火花一下炸开,幸好被李曦然一把拉回,有惊无险。
好在李曦然动作快,不然唐冉今晚就要进医院了。
李曦然没收了唐冉的点火权,将她赶到一边的观礼区。
姜晚伸手拧了她一下,又气又急,快三十了还这么莽。
唐冉回掐她一把,做了个鬼脸,不过心里也有些后怕,抚着胸口道：这回可多亏李曦然了。
姜晚凑到唐冉耳边问：你跟李曦然认识多久了
唐冉的视线仍望着天上炸开的烟花,随口道：十几年了吧,我上小学的时候是在村里上的,小学的时候我不会骑自行车,她经常载我上下学。后来我们家搬去市区了,我就很少再见到她了,可能过年回乡下的时候能见一见。
姜晚哦了一声,原来是青梅。
最后一个烟花格外大,照得黑夜宛如白天。听见烟花炸开的动静,屋里聊天的大人也出来了,三三两两站在屋檐下看热闹。
孩子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就在耳边,氛围犹如过年,姜晚掏出手机,用相机记录下这美好一刻。
今年过年她还不知会在哪里,但此刻,足以支撑她孤零零过完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