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雪已经下得很大,晚棠想回屋加件衣裳,被宋芷云呵斥住。
虽然打了伞,但是赶到梅园时,晚棠脖子里还是灌了不少雪。
一进屋,脖子里的雪来不及抖落便化了,鞋上的也是。
赵福感念她之前帮忙量尺寸一事,赶紧把她拽进屋里取暖,还叫人端来一碗姜汤:“我们正好煮了这个驱寒,你也喝一碗。都晌午了,你急着过来做什么?”
晚棠咕咚咕咚喝完,僵冷的身子有了些回暖。
她道过谢后,无奈地扯了个笑:“大爷被罚跪祠堂,大奶奶让我想法子求情。我哪儿有法子啊,只会帮主子捏捏肩。”
赵福嘴角一抽,虽然觉得大奶奶这是在刁难她,但也不愿在背地里说主子们的闲话,只撇撇嘴道:“侯爷兴致不高,午膳都没吃多少。”
晚棠点点头,她忙活到此时都没有进食,好在之前在忙活时吃过几口糕点。
赵福料到她还没有用膳,笑道:“那几个小子在烤地瓜,我待会儿给你留两个,侯爷在内书房呢,你去吧。”
内书房里,萧峙正单手支着颐,在闭目养神。
书房门开着,晚棠走近看到这一幕,不敢进去打搅,便站在廊下等着。雪花洋洋洒洒,飘到她头上、钻进她脖颈,刚刚暖起来的身子又开始打寒噤。
她躲到一个能看得见萧峙的角落,时不时抬眼瞄一下。
没过多久,萧峙的声音传过来:“脑子进水了不成?站在那里吹风。”
晚棠哆哆嗦嗦地抬起头,赶忙走进内书房见礼:“奴婢来给侯爷按跷。”
她的眼周和鼻梁都冻红了,怎么看都可怜兮兮的。她穿的还是紫竹林里那身衣裳,领口已然被雪水洇湿,原本白生生的脖颈,此时已被风雪肆虐成了桃粉色。
萧峙看得来气:“把湿衣服换下再过来。”
晚棠为难地抬起头:“奴婢不冷......”话没说完,听到萧峙的冷笑后,她只能乖软应下。
她是绝不能回锦绣苑换衣裳的,宋芷云哪里会相信是侯爷让她回去更衣?于是她只能找梅园的粗使小丫鬟借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换上。
再次回到内书房,萧峙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她穿的是粗使小丫鬟的服饰,长短合身,但胸口和腰身的尺寸都不对。小丫鬟身段干瘪,晚棠的胸脯却颇丰盈,此时胸口便绷得紧紧的。
她下意识地含着胸,才不显得那般傲人。
倒不是晚棠故意如此撩惹,实在是梅园的小丫鬟都很稚嫩,其他小丫鬟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多半也是这个效果。经过那一次的自作多情,她不敢再疏忽大意。
萧峙眸光一暗,放在桌案上的手指下意识捻了捻。
晚棠垂着头,没有看到这一幕:“奴婢给侯爷捏肩。”
这一次不同往日,她不大熟练地在萧峙肩头摸索着寻找穴位,按照徐行的吩咐按捏。虽然隔着衣衫,她的指头似有若无地划过时,萧峙的眸子还是颤了颤。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合上眼。
一股好闻的香软气息袭来,萧峙又皱着眉头睁开眼,随意问道:“你家住何处?二老作何营生?”
晚棠不知道萧峙为何问起这些,嘴角牵起一抹苦涩:“奴婢是孤儿。”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
萧峙只好随手拿起一卷书,心不在焉地翻阅起来。
一炷香后,他摆手让晚棠停下:“退下吧。”
晚棠觉得萧峙今日有些怪,却又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想到大奶奶的吩咐,她硬着头皮走到萧峙身侧:“求侯爷宽恕大爷,大爷并未做错什么,都怪奴婢站不稳......”
萧峙讥诮道:“本侯长了一张很好骗的脸?”
他为她讨公道,她却不识好歹在这里为萧予玦那个混账东西求情?当真是狼心狗肺!
晚棠:“......”
她臊红了脸,赶忙低头。
萧峙不悦地瞪过去,却不经意瞥到她因为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山峦叠嶂,别有一番风味。
他磨磨牙:“下去!”
晚棠不敢再为萧予玦说话,事实上她压根就没打算为他求情,早就做好了回去挨罚的准备。她若真想求情,绝对不会这样措辞。
还没离开梅园,赵福便将她叫住。
他捧着一件玄青色的斗篷,目光隐晦地在晚棠胸前瞄了下:“你这般在侯府行走不大妥当,若是再有人对你动手动脚,你倒要说不清了。披上吧。”
这是嫌她穿得风骚?
晚棠听了有些委屈,可衣裳是萧峙要求她换的,她哪有资格抱怨。
她没有辩解,赶紧披上斗篷把自己的身段遮得严严实实:“多谢赵小哥,改日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斗篷有些大,拖了一截在地上,斗篷上的气息嗅着有些熟悉。
赵福把两个烤好的地瓜塞到她手里:“我哪儿有这么好的斗篷,这是侯爷不穿要扔的。大冷的天,快回去吧。”
“多谢赵小哥,我还是慢慢走吧,没能为大爷求到情,回去也是要挨罚的。”晚棠黯然神伤,一步步地挪了出去。
赵福看着她的背影直叹气。
一个丫鬟生得这样好看做什么,男主子惦记,女主子妒忌,真是造孽。
回头到萧峙身边伺候时,看到他还黑着脸,赵福便舌灿莲花道:“侯爷息怒,大奶奶和大爷情深意笃,这是多好的事呀。大爷错就错在识人不清,交了些吃完酒便不检点的友人,咱们大爷跟他们可不一样,小的问过了,大爷虽然吃了酒,却是一直守着君子之礼。”
萧峙冷笑:“怎么,你也要为他求情?”
赵福一听这话,明白过来萧峙为何不高兴了,便道:“奴才可没这个意思。定是晚棠那丫头不会说话,侯爷莫气,大奶奶会好好教训她的。”
萧峙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
那厢,晚棠磨蹭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到锦绣苑。
刚换下小丫鬟的衣服,便听到宋芷云唤她过去,她叹了一口气,匆匆收好斗篷便过去回话。
“怎么样了?父亲可同意不罚大爷了?”宋芷云期盼地盯着晚棠。
晚棠垂着脑袋:“奴婢没用。”
宋芷云最后一丝希冀破灭,虽然明明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她还是把心头的郁结发泄在了晚棠身上。
雪越下越大,晚棠被罚去院子扫雪。
白皑皑的天地之中,一人、一扫帚,在风雪的肆虐中一起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