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伯家出来之后,我去了老道士家,老道士知道我要和堂嫂去城里打工,跟我说了很多江湖话术,说是如果遇到道儿上的人,搬出几句来,就算不伤人,至少还能唬住人。
我点头表示明白,毕竟,我从小就跟着老道士,他不光教我武功和相术之类的东西,还传授我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什么“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什么“大隐隐于市”,什么“直如弦,死道边”之类的。
当时我并不理解是什么意思,老道士也没给我解释,只是说,等到有一天我自己就会理解的。
后来我混出了名堂,又遭遇了一些变故之后,我才深深地理解了老道士的智慧,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临走前,老道士特意嘱咐我:“到了外面,不许说你是我的徒弟,我以后也绝不再见你。”
我听后如遭五雷轰顶,立即跪在地上,问老道士为什么。
我从小就跟着老道士长大,对我而言,他亦师亦友,甚至我有时候还把他当成我的二爸。
可现在,他却要跟我断绝关系,这是为什么?
“起来,不许跪!”老道士斥责我,一把把我揪起来,“小子,你给我听好了,跪天跪地跪爹娘,其他的,一律不许跪!以后出门在外,就算打不过,也绝不能跪下,听到了吗?”
老道士的嘱咐与他之前教我的道理大相庭径,明明他说过直如弦死道边,可现在,他却教我做人一定要直,这把我搞得有些迷糊了。
但老道士没有对此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说:“我不让你出门说是我的徒弟,是为了保护你,将来有一天你遇到了武行的人,如果说是我的徒弟,你只会死得更惨,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心中十分的不舍,鼻子酸酸的,险些要落下泪来。
“去吧。”老道士背过身去,两只手背在后面,那只断掉大拇指的右手清晰可见。
我抹了一把眼泪,跪在老道士身后,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叫了一声“师父”,然后也不顾老道士的责骂,扭头就走了。
虽然老道士说过,跪天跪地跪爹娘,其他人不许跪,但是对我而言,老道士就是我的师父,即便他从未正式收我为徒过。
第二天一早,我和堂嫂就搭上了去城里的车。
这是我第一次离家,而且还是和堂嫂一起,心里格外的激动。
堂嫂从小就对我很好,还一直给我好吃的,她对我而言更像是一个能照顾我的大姐姐。
而如今,我也长大了,我也可以照顾堂嫂了,所以我很开心。
那时候的我只知道单纯的喜欢,对于男女之事一窍不通,所以我对堂嫂的喜欢很纯粹,只是想要和她贴得更近一点,其他的,我一概没想过。
长途车入城之后,堂嫂的脸色有些苍白,我很担心地问她:“嫂子,怎么了?”
“有点头晕。”堂嫂捂着嘴,干呕着说。
我知道堂嫂这是晕车了,赶紧说:“那咱们下车吧。”
“快到站了,我再坚持一会。”堂嫂的表情很难受,但依旧在咬牙坚持,我知道,她这是心疼钱。
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堂嫂这么难受,于是不顾堂嫂的反对,叫停了司机,然后带着堂嫂下了车。
到了外面之后,堂嫂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
但她却有些心痛地说:“还没到站呢,多浪费钱。”
“嫂子,钱哪有身体重要呀?你这么难受,我看得心里也不舒服。”我对堂嫂说。
堂嫂听后,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一刻,朝阳刚好散在她的身上,把她的头发映衬成金黄色,她的轮廓十分柔和,看得我心里一阵温暖。
堂嫂真的好美啊,长得好看,人还温柔,这么好的女人,居然还被人诬陷成骚货,真是可恶!
就在这时,一辆公交车停在了我们面前。
“小墨,我好多了,咱们坐公交吧,便宜。”堂嫂提议说。
我心疼堂嫂,问她:“嫂子,你真的没事了吗?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胃吧。”
“没事的,我们当了厂里再吃也一样。”堂嫂催促我,“来呀,快上来。”
我只好跟着堂嫂上了公交车。
车上的人很多,有穿戴整齐的,也有衣着破烂的,而且口音各异。
这时,一个衣着破烂,蓬头垢面,像是乞丐一样的人问旁白的人:“哎,兄弟,你看看我这个一等奖是什么意思?”
他把一个易拉罐的拉环递给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是个西装革履的金丝眼镜男,他摘下眼镜,表情惊讶地说:“哎呀,一等奖啊!这上面说,一等奖可是能兑换五百万啊!”
听到这句话的乞丐眼睛放光,说:“五百万啊?我不识字,这要怎么兑啊?”
“你看这上面写着地址,你按照地址过去就好了。”眼镜男说。
乞丐为难地说:“可是,我现在没法去啊,我有急事。”
“那这样吧,我出八百块钱,你把他卖给我,行吧?”眼镜男说。
乞丐说:“八百啊?一千行不行?我儿子住院,急需一千块钱住院费。”
眼镜男翻了翻钱包,说:“哎呀,我这只有八百。”
然后,他转头看向了我。
“小兄弟,你那有二百块钱吗?这样,你先借我二百,等兑了奖咱们平分怎么样?”眼镜男很真诚地说。
那时候的人都很单纯,而且网络也不发达,对于这些骗术根本没防备。
但这种江湖骗术老道士是教过我的,小时候他经常用各种骗术耍我,所以我现在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在骗人来。
本来我是不打算搭理的,但堂嫂却动了恻隐之心。
因为那个乞丐一直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们,说是急需一千块钱给他重病的儿子,所以堂嫂心一软就相信了。
“有有有,我这有。”堂嫂把钱拿了出来,递给了眼镜男。
我嘴角抽了抽,想阻止堂嫂,但为时已晚。
我小声跟堂嫂说:“嫂子,他们是骗子。”
眼镜男似乎听到了,说:“兄弟,哥绝对不骗你,这样,一会咱们下车,你们跟我走,我们当面兑奖,我分你们一半行不行?”
“小墨,他们不像是骗子呀。”堂嫂一脸单纯地说。
“对嘛,我们是真心的!”眼镜男说。
确实,真心的骗人。
我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也能理解堂嫂的心情。
堂嫂家欠着高额的外债,急需要钱,不然也用不着进城打工。
或许是因为这份迫切需要钱的心情,堂嫂才没有细想,相信了眼镜男的话。
我见堂嫂不听我的,心里也是蛮无语的,算了,那就陪他们玩玩吧,顺便也让堂嫂长个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