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探子汇报,我没生气。
倒觉得她可悲可叹。
酿成她今日悲剧的人压根不是我。
而是靠玉佩认人的玄辰,和随意给她希望的业清。
如此薄情寡性的父子,怎能肩负天庭重担?
怎能做好天地共主?
秋日红枫烈烈,占满最后一丝绿意,被抽仙骨的族人也终于疗养出关。
我笑着将安安带到她亲生父母面前。
“去吧。”
安安怯生生看着我,不敢撒手,“娘亲是不要我了吗?”
我替她拂去肩上落叶,凝望那双闪烁着害怕的眼睛:
“不是的。安安回到亲生爹娘身边之后,也可以随时来找娘亲。”
说罢,我又掏出几本心法。
“娘亲这还攒了一大堆功课,等着安安来学。唉,我还怕你玩心太重,不来了呢。”
安安又惊又喜,抢着将心法搂入怀中,急着点头,“我学,我要学!”
看她蹦蹦跳跳跑去亲生父母身边,炫耀展示着一摞功法。
心中有片地方倏地柔软,暖暖的。
今日族人团圆,羽凤齐聚。
玄辰欠我们的血泪,也是时候该还了。
我剑指九重天,如长虹贯日,凌厉绝尘。
几乎占了压倒性优势。
神族本就被玄辰折腾得苦不堪言,象征性抵抗几下,很快投降。
不过一月,我已经踏上天宫门沿。
曾经我在这做小伏低,被天后之位牢牢束缚,被夫君儿子鄙夷看低。
如今换个身份再来故地,只觉往日愚钝狭隘。
既然有做天帝的本事,为何要屈尊于玄辰这蠢人之下?
为何要培养不爱我的儿子做继任者?
我自可取而代之!
天宫正门大开。
玄辰领着业清静默站着,俯首向我行礼。
作为败者,他没资格再呆在神界。
我略过他那灼灼目光,派人将他索去缚天渊,千万年不得再出。
至于业清,我没再管他,看在血脉之情的份上给他留了间殿舍。
此后他修行如何,再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缘分已尽。
业清番外。
又一年深秋,我去缚天渊看了父亲。
他自觉罪孽深重,不肯用任何灵药维系元神。
几年折磨,他已经如秋后枯叶。
听见有脚步声,他如死水般沉寂的眸子泛起波澜。
抬眼看是我,又失望低头。
“你来了。”
他恨我,更恨自己。
恨我们没能珍惜母亲往日真情,恨我们没能让她回心转意。
恨意折磨着我们止步不前。
可母亲却已经放下,甚至不会再想起我们。
谁能想到,今时高高在上的天帝凤朝,曾经也会柔声细语为我做羹汤?
我却没体谅她好意。
神界人都说,母亲是凤族人,原身为灵兽,没有我们神族尊贵。
她日日夜夜督促我上进,不过想以此做样子,彰显自己贤惠罢了。
我多愚蠢,居然信了。
后来父亲将陆思思带上神界。
我头次见凡间女子,也头次见她带上来的凡间玩意。
愚钝的我只觉得有趣。
压根没想过和陆思思的亲近,伤害了母亲拳拳之心。
百年间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在后悔。
如果当年我坚定跟在母亲身边。
如果我能再成熟一点。
今日跟着母亲的人,就不会是那凤族的安安。
会是我。
可惜时间无法溯回。
这几年我游历四海,亲身体会到采灵药的不易。
曾经我嗤之以鼻的心法,更是历练百年都难得到一本。
我早该想明白。
如果母亲只想博贤惠之名,大可以和陆思思一样做表面样子。
她真的想让我好。
游历间,我听到仍有许多人在念叨母亲的闲话。
说她以外族之身入驻天宫,不合道理。
还有人嫉她以女子身击败父亲,酸意横生。
我气不过,以一剑斩破无数流言。
即便她不再需要我的道歉。
可我还想尽自己所能向母亲证明,我有在以行动悔过。
或许在百年千年,甚至万年后的将来,她愿意再向我伸手。
再对我笑一笑,如少年时那般叫我的名字。
“业清,母亲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