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的线条开始出现在眼前。
像是被剥了皮的蛇在苦痛地舞蹈,又像是某种古老的象形文字忽然自雕刻着他们的石碑上苏醒……它们活了过来,凑到顾胜的耳边喃喃低语。
种种顾胜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景观像是支离破碎的油画一样浮现于脑海,就像是某种梦魇找上了他,不断用这些东西摧毁他的精神诱他堕落。
洪亮的钟声在耳边不断回荡,他看到举着火把的远古先民围绕着黑色的王座舞蹈,诡谲的东西伸出触手将他们一个个拖入雄浑的黑暗；
额间裂开金色瞳孔的年轻人就倚靠在那王座之上,少女们尖叫着在王座之前翻滚,鲜血流了一地；
忽然间王座颤动了一下,于是顾胜明悟,那并不是什么冰冷的黑色王座,而是一只巨大生物弯曲着的手爪,那个年轻人只是蜷曲在那个生物的手掌当中而已！
黑色的翼在夕阳下扬起遮蔽半个天空,铜柱上被缚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白发飞舞,两道脓血从她的眼中流出……
视角上升,顾胜看到了那黑色生物的全貌。
铁青色的天空下,那条黑色的巨龙自人类的尸堆中升腾而起,双翼挂满已经枯萎的人类骨骼,祂巨大的两只金色眼睛遥望向这边,凄厉的龙吼盖住了洪亮的钟声。
马上,有什么东西自尸堆中追着升空的巨龙飞起来了。
那东西就像是一滩黑红色的、没有定形的影子,但当它爬上巨龙的身躯时,那条巨龙的吼声更加凄厉了,像是野兽濒死前的求救……
在漫长到也许是几个世纪之后,顾胜的意识终于重新恢复过来。
那种疼痛已经悄然从他的身体当中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就好像是……刚刚饱餐了一顿。
顾胜感觉到身上痒痒的,那是已经完全消失掉的皮肉在缓慢地重生。
去向博士发送消息吧,人造混血种的实验在编号19000身上成功了。
亚当·希尔顿皱了皱眉,还有,喊警卫来,把编号19000带回去,顺便把这儿清理一下。
是。
有等在后面的研究员匆匆输了密码将那扇足足有十几厘米厚的隔离门打开走了出去,剩下的人在实验室的仪器之间不停忙活着。
他们不约而同地与亚当拉开了距离,就好像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感觉怎么样,编号19000。
亚当摘掉防护帽,凝视着顾胜眼底闪过的金黄色,眼中说不出是厌恶还是欢喜。
亚当,你真该死在当年的那把火里。
顾胜微微喘息着轻声说,不管刚刚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他终究是扛过来了。
随之而来的,他也已经感应到了融合黑光病毒为他带来的一点变化。
吞噬,进化。
那管血清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致命的毒药,可展现出的效果应当不会那么明显。
那阵剥皮拆骨的痛楚更像是黑光病毒和血清以顾胜的身体为战场进行了一次小规模战斗,最终的胜出者毫无疑问是黑光病毒。
后者已经将前者吃干抹净,将所有的精华都纳入了顾胜的体内。
顾胜感觉此时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心脏在短暂地疲弱之后有力地泵动起来,将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血液泵入他的全身各处。
你说什么
亚当怔住了,他好像是没有听清顾胜的话一样,下意识凑近了一点。
然后下一刻,他的脸色忽的变了。
那种仿若什么事都不在意、游刃有余的冷静从他身上消失掉。
亚当的呼吸粗重起来,脸颊上的肌肉抽搐。
你,你这怪胎,你是怎么知道的
亚当咬着牙靠近顾胜,竭力压低了声音,但顾胜已然看清逐渐占据他眼眸的恨意与歇斯底里。
黑光病毒丧失了在实验室中表现的强感染性,转而进化出了其他的能力。
顾胜想,是自己在刚刚的实验过程中接触到亚当,从而感染获取到了他的一部分记忆么
窃取记忆……这简直不像是科技侧的能力,反而像是进入了什么玄幻小说一样。
不要表现得这么生气,亚当。
顾胜的气息已经平静下来,就算你再怎么生气,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了对吗
恕我直言,你是个被困在过去里的懦夫,无法向放了那把火的混血种复仇,所以仇视研究所里的……实验素材,把他们当做是他的平替。
你在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只要折磨其他的混血种,把他们当牲畜一样对待,就可以赎罪,对吗
你为什么会知道又是你们那种恶心的能力！
亚当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嚎叫起来,他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这让其他实验员都转过头来。
因为按照以往的情况,发出吼叫的一般是躺在实验床上的实验素材。
他们还从未见过亚当这幅样子。
下一刻,更加让他们感觉到惊恐的画面出现了。
亚当抽出一柄收在手术台一侧的银白色手术刀,噗呲一声插进了编号19000的胸口！
滚烫的血肆意流淌,亚当紧紧地握住刀柄,一点一点地转动。
顾胜胸口处的皮肉翻卷起来,那些疯狂的肉芽又出现了,它们像雨后春笋一样生长,努力地纠缠在一起。
在这一刻,顾胜感觉到胸口处的皮肤居然传达给他一种想要吃点什么的念头。
黑光病毒为了适应环境,已经这么快进化到了能够吞食无机物的地步了吗
旋即,他按下吞掉这柄手术刀的念头——这只会让圣所提高对他的监视等级,对于现状没什么改变。
更何况……在亚当的背后,已经有两名铁罐头赶到了。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实验室内的情况,先是一怔,而后马上扑了上来将亚当·希尔顿拉开。
研究员先生,我必须提醒你,每个实验素材都是圣所的财产。
铁罐头按住亚当的手臂,冷冰冰地说,汉高先生可以接受他们消耗在实验中,但不接受您这样的恶意销毁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