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退,群星将隐。
九原城东门前,吕布、吕逸和高顺并肩而立,目光越过重峦叠嶂,森森关隘,落在隐藏在茫茫薄雾之中的鲜卑大营里。
耳边传来隐隐嘈杂声一片,晨曦中旗帜摇动,战马长嘶之声此起彼伏。
天亮了,九原城即将迎来新一轮的血战。
“孝父兄!”吕逸对高顺说道,“此间诸将,唯兄最为稳重,某只有将大事托予孝父兄,才能放心!”
高顺眼底一亮,抱拳沉声道:“少将军但有所命,末将万死不辞!”
“好!有孝父兄这句话,某便放心了!三日之后,见城东烟尘起处,请孝父兄在东门举火为号,全军出击,毕其功于一役!”吕逸吩咐道。
“末将定不辱命!”高顺接令。
“另外,城中诸将,唯孝父忠毅果敢,某信不过旁人。城中艰难之时,还请孝父多多留意,某只怕人心不稳,乱从内生!”吕逸担忧的说道。
“少将军放心,末将一定多加留意!”高顺郑重答应,躬身而退,把这里让给他们父子二人话别。
“逸儿,云中郡无太守,长史张扬领军,与为父颇有交情,盟为异姓兄弟。你此去云中搬兵可寻你张伯父说明原委,想来他不会推辞。”吕布嘱咐道。
吕逸认真的听着,点头道:“儿子记下了,只是儿与张伯父素未谋面,又事涉兵马,还需个凭证取信于人。”
吕布轻轻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方玉印。
吕逸伸手接过,入手温润,是上好的蓝田白玉。上半截雕了一头栩栩如生的螭龙,下半截四四方方,底下阴刻着四个字。
好在已经将这具身体的记忆融合,他仔细辨认之下竟是“刘会邑印”这四个字。
“刘会邑...这哪位?”吕逸有些不解,隐隐约约觉得似乎能和什么事情联系在一起,却一时根本摸不到头绪。
“此印是你祖母家传。”吕布解释道,“你祖母外家代代相传,从未曾流落。当年为父曾向稚叔兄请教过,他说此印乃是宗室信物。”
“宗室?”吕逸猛然抬头,一脸震惊的看着吕布。
“正是!此事不为外人所知,除为父与稚叔兄外,你是第三个知道的。”吕布郑重的说道。
吕逸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正要说话,却被吕布截住了话头,“现在不是时候,若能脱此围,为父再与你细说。”
他顿了一顿,又道:“稚叔兄见此物便能信你。”
此时城北号炮声乍起,侯成、宋宪目光决绝,带着一百五十名兵卒冲出城门。
“杀!”百人齐呼,人数虽然远远不及鲜卑,滔天战意却如奔雷冲霄,声势惊人。
天公作美,九原城外雾气正浓,视线不清,鲜卑人不知出城的有多少军马,果然成功被北门的动静吸引,吕逸前面的鲜卑人瞬间分出一支向北门那里冲去。
他知道时机已到,此时容不得他们父子惜别。
朝吕布深施一礼,说道:“儿去了,父亲大人保重!”
吕布点点头,忍不住又问道:“逸儿你真不与你母亲告个别吗?”
“不必了,儿此去任重道远,实非儿女情长的时候。若不负所托,再向母亲大人告罪!”吕逸面色坚毅的说道。
顿了一顿,他又道:“若是...”
吕布大手一挥,斥道:“休再多言,没有如果!为父在城中等你佳音!”
“是!”吕逸心里莫名有些感动,此时言语显得无比苍白,父子之间一个眼神已经足够让他热血沸腾。
吕布把马缰塞在吕逸手中,沉声道:“你骑为父的马去。切记,不要逞强,若事不可为,你当随机应变!
不等吕逸拒绝,又解下身前的护心镜,亲手给他绑扎牢靠。
吕逸静静地看着吕布为他做的一切,心中一股暖流肆意流淌。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深切的感受到父爱的厚重。
吕布一掌重重拍在吕逸的肩膀上,放声大笑,“我儿英武,颇有某之风采!”
“虎父无犬子!”吕逸大声回应。
“哈哈!好!”吕布翻身上马,接过高顺递来的方天画戟,猛地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一声长嘶。
“上阵父子兵!待为父亲自为你开路!”
吕布拨转马头,四蹄翻飞间,转眼便冲入了薄雾,四下里顿时喊杀声渐起,不一会鲜卑人的惨叫声接连响起,不绝于耳。
吕逸一人三骑,紧随而上。
从他跨上战马的一瞬间,一种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袭上心头。
上一世的他从没有这种纵横沙场的豪情,在大帐中指挥若定是一回事,有勇气直面鲜卑铁骑是一回事,可让他真刀真枪的去拼杀却又总觉得心里没有底。
不是怯战,而是陌生,是上一世灵魂对这全新的一切并没有完全适应。
尽量稳定心神,他的手紧紧的攥住了枪柄。
多年习武养成的肌肉记忆,让他瞬间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手中的亮银枪如臂仿佛与自己血脉相连,不分彼此,强大的自信瞬间占据了心灵。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一声长啸,战马绝尘而去,循着吕布为他开好的前路飞驰。
短短半刻时间,吕布所过之处鲜卑军已经溃不成军。
吕逸身边只有零星围上来的散兵和侥幸在吕布画戟下捡回性命的败寇。
本来一盘散沙的鲜卑残兵反应过来冲阵的只有两人,顿时又大呼小叫着从四面八方朝他围了上来。
吕逸怡然不惧,一杆长枪舞出点点银光,在昏暗的雾色中灿若繁星。
鲜卑人又哪里是他的对手,顷刻之间伏尸遍地。
虽然北门成功牵引住了鲜卑主力,但此处剩余的鲜卑人也足有千余众,吕逸即便神勇,却既要杀出一条血路,又要保护身边战马不受损伤。
没过多时,已经被残余的鲜卑人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
吕逸枪出如龙,马踏流星,身前更无一合之敌,硬生生推着鲜卑人的包围圈一路向东。
只是他面上镇定,心中却忧急如焚。
时不我待,求援搬兵本就是争分夺秒,眼看鲜卑人杀都杀不完,再耽误下去,自己的体力终有耗尽的时候。
心中焦急,吕逸拔出腰悬佩剑,近身的用剑砍,远的银枪刺,手起处惨呼连天,血如泉涌,眨眼便杀出一条血路。
突然之间,吕逸心头警兆顿生,匆忙之间猛地一侧身,一支狼牙箭呼啸着擦着脸皮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他顺着狼牙箭射来的方向看去,雾气中隐约看到百步之外,门旗之下,一个顶着夸张高冠的魁梧男子正在弯弓搭箭射向自己。
吕逸不怒反喜,大喝一声:“天助我也,贼酋受死!”
双腿一夹马腹,电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