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学里有一个名词叫做“自知力”,指的是患者对自身精神状态的认知能力;心理学里也有一个名词叫做“角色混乱”,指的是患者在个人的方向里迷失,所作所为与自己应有的身份不相符合。
鸢也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两个词,总之就是记住了,而且印象深刻,用来形容现在的陈莫迁不就是最合适的?
陈莫迁靠着树坐着,动作很迟缓,一开口就是咳嗽,一咳嗽就是咳血,嗓音被血浸过,还是那么嘶哑。
“我没有洗脑自己。”
不认就是不认,他坚称自己对鸢也没有任何超出兄妹的感情。
精神学和心理学的高材生用十年给自己种下根深蒂固的种子,他就是认定自己没有,这些都是污蔑!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认或不认已经不重要,他这样病态,鸢也无话可说,往尉迟身边走了两步,尉迟握住她的手。
于是陈莫迁涣散的目光就从鸢也身上,慢慢转到尉迟的身上,阳光从枝头落下,铺在他的眉梢,本就清冷寡情的人,此刻更有着连春晖都驱不散的阴骘。
他很没意思地一笑:“你为什么没有死?”
今天是他大意,他认。
他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死?如果早知道他没有死,他不会这么不设防备,更不会输得这么狼狈。
尉迟淡淡地道:“你是高估了尉深,还是低估了特警?凭什么觉得他能在那么多警察的眼皮底下得逞?”
那天尉深撞向尉迟,还没有碰到尉迟的身体就被特警按住,他身上搜出炸药,他是想和尉迟同归于尽,没能得逞,结局就是带着他所有的不甘、不服、不知悔改,一起去接受法律的审判。
没有人能在法治社会为非作歹——无论他有多悲惨的童年。
“我知道他做不到,所以才找人去帮他一把。”帮他把炸药引爆,炸药也确实爆了,视频都拍到了,陈莫迁还一直留意着晋城的消息,各种证据都表明,尉迟确实死在爆炸里。
这件事鸢也也早就想问尉迟,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不禁看向他。
尉迟捏了捏她的手指,道:“但你们不知道明珠塔里的情况——爆炸发生的时候,我们已经下到一层。”
特警逐层排查,清理了107层以下藏在各处的炸药,没有被清理的只有107层,爆炸也只炸毁107层以上的塔尖,警察提前疏散周围群众,那场爆炸,除了让那座晋城标志性建筑物七零八碎以外,并未造成更大的伤害。
陈莫迁抬起头:“这么说,不只你,特警没有牺牲,尉深也没有死?”
尉迟给他答案:“尉深现在在监狱。”
所以,死在爆炸里是假的,葬礼是假的,消息是假的,报道是假的,全是假的,陈莫迁闭上眼睛,忍着什么:“……好大的一场戏。”
他以为以尉迟的身份,总要考虑尉家和尉氏,他有那么多顾虑,怎么可能去做所谓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假死是不想要以后的人才会去做的事,尉迟不是那种人,他那么唯利是图,那么自负自傲,怎么可能为了鸢也舍弃一切?
他以为他不会。
可他又怎么会懂,如果没有鸢也,尉迟还要什么“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