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阙对顺子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顺子会意,从五皇子身边经过时,行礼请了安,出去时识趣地替主子关上了门。
“眼下皇上还在昏厥,殿下怎么有空来找我?”裴阙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达坐在裴阙旁边的椅子,伸手揉了揉眉心,“你不也是,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里吃饭。”
两个人心里跟明镜似儿的,都知道对方的想法和目的,但因为这中间有分歧,所以李达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找裴阙。
裴阙浅笑下,“我一个被停职的,这会可没机会去仁政殿凑热闹,殿下倒是该去仁政殿外头候着,等皇上醒来时,能搏一个孝名。”
“你真以为父皇现在更需要一个孝顺的儿子吗?”李达眼珠很亮,半眯看着裴阙,仿佛落,了一个深渊,“我父皇这一辈子对于子女亲情,都淡薄得很。如今他接连失去两位得力儿子,要面临江山后继无人的情况,他最需要的,应该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儿子。”
裴阙听到这话,跟着点了点头,是有那么一些道理。
不过在他看来,五皇子这次还是太心急了。
以为没了四皇子,皇上就会发现一个一直默默无闻的皇子吗,太难了。
“裴阙,我这一路走来,做了什么,有什么野心,你应该是最清楚的。”李达知道裴阙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但就如裴阙现在想的一样,这次的事他露了马脚,没能蛰伏住,所以需要裴阙的帮忙,“你,愿意帮我吗?”
这个帮,可不止是眼下帮李达度过这层难关,一旦上了同一条船,不到最后是下不来的。
裴阙是世家子,他首要目的就是保全他的家族能长久不兴。
他一直都知道李达是个很有野心的人,有些事情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昨晚的事,他担不起。
“殿下,我不是神仙,没有通天的本事,我只能保证,这件事不会从裴家人这里暴露出来。”裴阙说着舔了下舌头。
“裴阙,我指的不是止是这件事。”李达站了起来,走到厅中间,“从记事起,我就是太子的陪衬,是皇宫里最不起眼的皇子。但是太子三天学会《三字经》,我两天就能背熟,太子学骑马用了五天,我却三天就学会。人人都夸太子聪慧仁爱,可我不必他差,却要一直藏拙。裴阙,我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五皇子是个奇才,我也想光明正大地领略山河潮汐。”
这是他多年来一直憋着的话,在此之前,没有人可以说,他也不敢说。
裴阙却是知道的。
只不过以前一直装着不知道。
眼下李达要的,是他身后裴家的力量。
李达转身看向裴阙,“我知道你有诸多顾忌,也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所以我不逼你,就算你不愿意,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裴阙目露抱歉,“裴家向来不参与夺嫡,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
裴家虽会在暗中操控夺嫡方向,但从不会专门支持一位皇子,更不会为了私人情感而去帮一位皇子夺嫡。一直以来,裴阙和李达的关系更多的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知己,因为两个人都很聪明,很多时候只有对方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话说到这里,两人是什么想法和立场,都明明白白摆出来了,若是李达再坚持,那日后便要成陌路了。
李达叹了一口气,啧了一声,“那行,只要你不是我敌人,我就能多五成把握。”
“殿下高估我了。”裴阙难得谦逊。
李达哈哈笑下,“你确实有这个实力,行了,我不和你说了,衙门里还等着我呢。”
裴阙起身,送李达出门。
顺子看着五皇子离开的背影,跟主子往屋子里走,“爷,五皇子今儿个,是不是想找您帮他夺嫡?”
看到五皇子的时候,顺子多少明白了一点。
裴阙嗯了一声,“去传话,四皇子的事不用查了。”
“好的。”顺子道,“那前太子的事,还用查吗?”
虽说前太子提前薨了是七皇子干的,但在这之前,还有人一直在悄悄给前太子下药,所以裴阙便让顺子去查查是谁干的。
“也不用查了。”裴阙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他顿了下,“你派人,去查查五皇子,要特别小心,若是被发现了,那你就提着脑袋来见我。”
能在过去那么多年里一直给前太子下药,还能在戒备森严的王府刺杀四皇子。明面上看李达是没有背景靠山,也没有实权,可这么难的两件事都办成了,说明李达在暗地里已经培养了一个能定等闲人生死的势力。
在李达选择刺杀四皇子时,裴阙和李达就算是情谊到头了,只不过谁也不想多一个麻烦,所以刚才那会都默契没明说。
这道不同,自然就不相为谋。
至于心里有没有遗憾和可惜,那就只有他们自个儿知道。
“爷放心,小的办事,保管做得好。”顺子知道主子不会要他脑袋,但若是事砸了,板子是少不了的,为了不挨板子,他也要尽全力去查。
等顺子走后,裴阙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这会已经吃饱了,需要出去消消食。
与此同时的安芷,一颗心是惴惴不安,哥哥刚回来,四皇子就死了,而且昨晚哥哥还没回来,她不信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巧合。
一旁伺候的冰露看出主子的焦虑,“小姐,您是在担心老爷吗?”
这个安芷还真没怎么担心。
她了解父亲,像这种别人心思转着怎么升官发财巴结人,她父亲想的肯定是怎么才能平安保住脑袋。以她父亲这么多年的摸鱼经验,她又提前做了提醒,这会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她摇了摇头,冰露是她贴身丫鬟,哥哥的事肯定瞒不过冰露,“你低头。”
冰露弯腰,听完主子说的后,惊愣了,“您是说”
话刚开了个头,冰露立马捂住嘴巴,目光警惕地飘向门外。
“昨晚哥哥没回来,我特别担心。”安芷和冰露说这事,另有目的,“我不好常去哥哥那转,但是如今哥哥既然回来了,你有空时就过去催催院子里的小厮干活,免得屋子都落灰了。还有小厨房那让人多备点吃食,就说我想吃,这样哥哥也能自己去拿。”
冰露微微点头,她虽不懂大少爷提前回来有什么目的,但是她知道若是让人发现大少爷提前回来了,那整个安家都要跟着受责罚,“奴婢明白了,以后在您房间,我也会多备一份糕点。”
安芷嗯了一声,她这会就期待天黑,到时候如果哥哥没来,她就悄悄过去找哥哥,总是要问个明白,她才能安心。
冰露得了主子的吩咐,出门去小厨房做点心。
安芷则是做在屋里,拿着一本游记,坐在山水屏风对面,游记没看多少,发呆时间倒是更多。
一直到了晚膳后,外头已经点灯了,安芷这才熬到天黑。
她在屋子里坐立难安,翠丝那些丫鬟,连带着冰露,她都打发出去了,只剩下她自个儿,干脆走到屏风后的窗户。
过了会,她直接伸手去开窗户,却听到外头有落地的声音。
“哥哥,是你吗?”安芷压住窗户,小小声问。
外头刚落地的裴阙,本来是熟门熟路准备推窗户,结果听到安芷喊哥哥。
哥哥?
安芷可从没如此亲昵喊过他!
还有哪个哥哥会来爬窗户?
脑袋被醋味冲头,没能联想到安旭存在的裴阙,顿时脸黑了,沉着嗓子道,“你喊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