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眼前白茫茫一片,身体仿佛飘浮在虚空之中,耳边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
“周哥,别闹,老张还在炕上躺着呢……”
“怕什么,老张都躺那儿三个月了,咱们就在这儿那啥,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哎呀,那我也心理膈应,走咱们上那屋去……”
“那屋炕没烧,太凉了。”
“得了,你就将就一下吧。”
老张,大名张为民,36岁,三个月前,老张迎来了人生的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在他断弦儿5年后,终于又把弦儿续上了,还是个比他小10岁的女人,跟他一个厂的刘芳芳。
第二件是,老张被车撞了,开车的人是厂长的小舅子。
凡事都有两面性。
第一件事,好的方面是,张为民不用再打光棍儿了;坏的方面是,刘芳芳之所以会嫁给老张,因为她不是厂里的正式工,而且一直跟厂里的工会主席周长征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被别人戳脊梁骨戳的受不了,急需找一个接盘侠,改变她大龄剩女的人设。
第二件事,先说坏的方面是,张为民被撞成植物人了,恐怕在炕上也躺不了多久了;而好的方面是,撞他的人是厂长的小舅子,撞他的车是厂长刚买的桑塔纳,保险齐全,保险赔了5万块。另外加上厂长和工会主席的特别“关怀”,厂里又给了老张5千块的抚恤金。
今天,工会主席周长征来老张家里送来了厂里给的抚恤金。
送完抚恤金后,做为工会主席,周长征按照工作流程,还需要对职工家属做一翻慰问工作。
不得不说,周长征工作效率很高,一两分钟就完成了对张为民同志家属的慰问。
老张跟前妻生过一个女儿,叫张莹莹,今年上初二。
张莹莹放学回来,在堂屋正好撞见周长征和刘芳芳谈完工作,两人正衣衫不整地从里屋出来。
张莹莹低着头,只想快步走进父亲张为民的房间,不想与周长征和刘芳芳对视,更不想跟他们打招呼。
没想到周长征却主动开了口:
“哟,这是莹莹吧?都长这么大了,我是你爸厂里的工会主席,今天来给你爸送抚恤金。”
周长征一边紧着裤腰带,一边色迷迷的眼神把张莹莹从头到脚扫描了好几遍。
张莹莹没有抬头,也没有停留,径直走进了张为民的卧室。
“切~这孩子,真没礼貌。”
周长征撇着个大嘴,一脸不屑地说。
刘芳芳在周长征的胳膊上掐了一把,谄媚地瞪着周长征:
“瞧你那色迷迷的眼神儿,有没有点儿正经了。你那点鬼心思,别当我不知道!”
周长征一把揽过刘芳芳的腰,在她那丰满坚挺的腚上狠狠的握了一把,一脸淫笑地说:
“这棵白菜你替我养好啊,改天我过来摘。”
“去你的,赶紧回吧。”
……
张莹莹在卧室里,打了一盆热水,正用毛巾给张为民擦拭身体。
由于张莹莹每天要上学,所以只能放学回家了才能给张为民翻翻身,擦拭一下身体,清理一下大小便。
由于张为民基本就是一整天没人伺候的状态,所以,他已经消瘦了很多,而且已经有了褥疮的迹象。
刘芳芳一脸嫌弃,远远地看着张莹莹忙活着,却不搭一把手。
“刘姨,学校下周要交校服费……”
张莹莹给张为民擦完身体,把被子盖好后,对着站在一旁的刘芳芳说道。
“多少钱啊?”
刘芳芳一脸不耐烦地问。
“总共八十。”
她的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情似的。
“八十?什么校服就八十,哈,你还真是有眼力劲儿啊,今天周主席刚送来点抚恤金,你就要钱。”
刘芳芳翻着白眼儿说道。
张莹莹低着头,眼泪滴到她手里端着的盆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我可没钱给你交校服钱啊,你问你爸要,问问他的钱藏在哪儿了,他要能告诉你,你就交,他不告诉你,那我也没有办法。”
刘芳芳又翻了个白眼儿,转身扭着胯骨轴子出门了。
林昊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他确定自己死了,是被竞争对手毒死的。
但是,通过刚刚耳边传来的对话,他又确定自己重生了,似乎是重生在了另一个时空的另一个人身上。
眼前的白茫茫逐渐散去,景象变得清晰起来。
林昊看到自己身上盖一床薄被,躺在一条靠窗的大炕上,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儿。
通过顶棚上糊的报纸,他大约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上世纪90年代。
林昊尝试动一动,但是眼前的这具身体,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他动用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把眼球向左偏移了30度。
看到一个穿着粉红色格子衬衫的姑娘正伏在一张老旧的桌子上写作业。
昏暗的灯光下,学习的背影。
这让林昊突然有点心塞。
喉头一阵腥咸,似是堵住了气管,强烈的窒息感,将他的脸憋的通红。
血压随之飙升,肾上腺素疯狂分泌……
澎!
脑血管中淤塞的血块被冲开!
林昊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吐出块黑褐色的浓痰。
“爸!”
张莹莹放下手中的作业,飞一般扑到张为民跟前。
她一手轻轻拍打着张为民的后背,一手撕下炕边的一片卫生纸,帮张为民擦去嘴边的粘液。
张为民大口喘着粗气,抬起眼皮看着张莹莹。
清秀的面容,肤白如雪,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令人怜惜。
“爸,你醒了!”
张莹莹喜极而泣。
“嘘——”
张为民示意张莹莹不要发出声音。
他平躺在炕上,喉头上下动了几下。
张莹莹赶紧拿起旁边的水杯,用小勺给张为民喂了几口水。
张为民叫张莹莹凑到耳边,轻声说道:
“莹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醒了。”
张莹莹不解,水旺旺的大眼睛看着张为民。
“你去十字街的那个照相馆,去租一个小型摄像机。悄悄地去,悄悄地回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爸,你要那个做什么?”
“你不用问了,照我说的办。院里的鸡窝里有个小陶罐,那里面有钱,你拿上钱租摄像机,顺便把你的校服费也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