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有新来了一门手艺木偶戏,来自镇外的木偶师提着线操着木偶在小台上一来一回,生旦净末丑,神怪狐妖仙,各种志异传奇演绎得绘声绘色。一时风集云涌,看客满满,目不舍转。
阴历十五,是夜,山岗上得见满月,山背乱坟岗处,本该寂寥无人,月光倾泻如瀑,正映得坟头凄凄,心惊胆战。但这等阴气寒胆之处,此刻却有人影走探。
竟是木偶师抄着铁铲,倔地挖坟,尸埋不深,倒也不算劳累,顿时腐气腾空,恶臭难挨,木偶师艰难躬下身,剪下一缕头发,便又填埋回去,意满而归。
戏子木偶为何栩栩如生,操控自如,其绝竟在摄魂拘魄之间。
而木偶师却并不是全满意于老久残碎的灵魂的,新鲜稚嫩的孩童,反而更容易被木偶师给摄去,镇上没过多久便不知原因的丢失了许些孩童,而戏子木偶却更加的生动灵活。镇里人这才发现端倪,一边猜测异变,一边惊恐不已。
有大胆的村民,趁着木偶戏开戏,便上前纠下遮幕,想抓住木偶师,拉扯间才发现,木偶师早已逃跑。戏子木偶没牵绳,却演绎着戏剧。
随着戏剧到了结尾,戏子木偶也慢慢变得木讷僵硬,应声倒地......
燃烧的柴火堆炉里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架在其上的烧水壶发出沸腾的叫声。
火光映照出两个人的轮廓,其中一位俨然是和蔼的老婆婆,另一位是面容清俊的年轻男生,皮肤比寻常人白皙些,火光又照耀得他面色透着健康的红润,像一颗苹果,唯说他的眼睛有些特别,略带涣散与无神,有点像溪子里,每逢下雨前冒出来的因为缺氧而无语望天的鱼。
余子森听着他奶奶陈英围炉夜话讲的乡野怪谈,这已经是他听的不知几遍了,他奶奶老爱讲不知道打哪流传下来的怪谈,打小把自己吓大。
奶奶,这个故事换一个呗,这个听得我快会背了。余子森耷拉着死鱼眼,其实也没多想听。
也是倒霉催的,他学院里非得搞个什么乡村民俗文化调查的社会实践活动,他趁着大二寒假回余方镇里,欢度完新年,快开学了,这才问起自己奶奶有没有类似的故事。
年节已经过去,余方镇子里的中青年很多和他父母一样,初几就回城上班了,余子森趁着寒假较长,多呆几天后面再回去。
小森啊,这个是真的哦,奶奶我小时候远远地看了木偶戏,真的很吓人!你怕不怕,你小时候我和你讲完你都晚上吓得睡不着哦
余子森摆了摆手,用湿毛巾提起水壶,给他奶奶倒了杯烧水壶里的热水。
奶奶,我是学校里的作业,你说木偶木偶的,咱们镇里有没有那种真的木偶嘛,我还得拍照做报告呢
奶奶犹豫了一下,说道:额哦,这个嘛,你得再蛮远,隔壁游窝村子的老游头是不是额,该的还有吧也不确定,你哪天去了你就说是河坝边的英二婆的孙子,再问问他这些子事了咯。
啊,还得去陌生人家啊......余子森打起了退堂鼓,好麻烦,怎么好像别人都没那么复杂。余子森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的513宿舍群聊有福同享有难退群
[唐走鱼尾纹](唐果):铁子们,你们寒假那个民俗调查搞定了吗抄抄。
[没事爱睡点小觉](方觉晴):这个好难做,恐怕要启动ctrlc+ctrlv了。
[路见不平就是一嘴巴子](路轴):你们真是小瞧林老师了,这门挂科率奇高不是没原因的,还敢来骗,来抄袭。
余子森看到以上他的三位便宜舍友们美丽的精神状态,他就知道没指望了。
[唐走鱼尾纹](唐果):@好多好多余,森子,你搞定没呢,给点思路也好啊[摆烂].jpg
[好多好多余]:我,诶做还得考虑明天是不是得去隔壁村里讨口子,看看能不能弄点关于木偶的照片。
[唐走鱼尾纹](唐果):你讨钩子的时候角度能不能多拍点啊!除了木偶,有没有其他的,急!难!愁!盼!
余子森翻了翻白眼,这唐果,大概率是不知道跑哪玩去了,现在再想起来是不是太迟了,开学没几天了!
[好多好多余]:讨口子都拼读成什么了,重开回去再读三年书!我找找看吧,一张照片一顿烧烤这样子。
[唐走鱼尾纹](唐果):[友尽],两张照片一顿。
[好多好多余]:哎呀,太客气了没问题了[OK的K]。
[没事爱睡点小觉](方觉晴):能不能再加个窝,我这边文化荒漠啊!
回到深城的方觉晴有点醉了,硬写也不是不行,但要研究这个快速发展城市的民俗文化,就和一团毛线一样,他一想就心贼乱,这里哪有年味了。
[路见不平就是一嘴巴子](路轴):各位宝友,能不能把学科群的消息打开,请看VCR,[截图].Jpg
余子森看到他的人文大二文产课群,里面那个草原头像的林老师(这可能真的是老师)发的消息:
各位同学,大家既然来自五湖四海,那样本肯定很多元化,我们的民俗文化调研报告原则上不能雷同啊,个人要有个人的创意,开学前三天初稿要统一发到我邮箱里,疑似抄袭的亲自找我解释,否则按挂科处理。
里面一个群昵称是一班班长陆轴的已经回复了收到
[唐走鱼尾纹](唐果):天啊,诅咒他草原长在头上!车由,也就你回的太积极了!
[路见不平就是一嘴巴子](路轴):算积德(学分)了......
余子森关了手机,对他三个没什么用的舍友也只能没请教,不过也坚定了一件事——自己可能真得去老游头那边请教请教了。
天色已晚,镇子里仿佛时间过得比城市更绵延悠长,月华洒落在小院前,勾勒出银白色的轮廓。余子森在屋子里向外眺望。一条向外延伸的道路消失在错落的各个农家的自建房之间,却见一个笑眯眯的老爷子打外面走回,是余子森爷爷打完牌了。
看着爷爷按点回来,奶奶压住准备发火的心情,也招呼余子森准备洗漱睡觉去了,老人家睡得早起的也早,好在余子森还可以上楼玩手机。
不知道为何,余子森很喜欢在老家的日子,在这里他这里度过了童年和少年的时光,记忆里占大多数场景的就是家、学校、农田、小溪边的堤坝。家里的每一个拐角,楼梯,家具都很陈旧了,在楼板上蹦跳钢筋会哀鸣,漏水的裂缝,开裂的防盗纱窗,嘎吱作响的三年级就属于他的床。它们穿越相当一段时光,又猛然出现在面前,像哨兵一样驻守在这里,余子森知道,他对它们有一种绵绵的爱,不算特别多,也不算特别少。
是夜,他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