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今夜漫漫长夜值守,夏霁觉得无聊,春夏提出陪她一起,她自然开心。
至于她所说的奚落于一这事,夏霁向来不记仇,已早忘记了。
但是宫中之事并无小事,若是因她出了纰漏,造成更大的祸患,她担待不起。
宫内仅有嫔妃,皇子们才有小厨房,如此深夜,春夏又去哪儿寻吃的呢
夏霁思虑过后拒绝:算了,我今晚上已经吃过了,也不饿。刚刚他们打你应疼不疼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还要继续值夜。
春夏拉过她:幸亏你及时出现,我身上无事。
她委屈说道:你竟然还没原谅我吗上次之事是我不对,但是我已经诚心悔改,难道都不肯给我个面子我知道你爱吃甜的,御膳房里有个小太监还是我同乡,他那儿有吃的。
春夏怕她拒绝,热情地把她拉到一旁,指着远处花园里一个落脚处:你看,我们也并不走远,就在那,
若是宫内有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及时赶回。就如此说定了,一个时辰后,我们约在那里见面。
夏霁拒绝的话刚说出口,春夏已经转身跑了。
春夏确实认识御膳房太监,请她吃饭不假,她们准备在备好的酒水上做手脚。
平时一起吃饭,她知道夏霁从不喝酒,又喜欢吃甜口,顺喜特意准备果子酒和清酒,如此便能分开,方便下药。
一个时辰后。
春夏站在远处,冲她挥手,夏霁向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过去,春夏又跑过来将她请回。
这三番两次,她不想驳了春夏的面子,已经夜深四下无人,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便应了她的邀请。
花园后草丛中,顺喜抱着手炉站在一旁,听见春夏和夏霁说话的声音,他的手激动地不住颤抖。
北齐皇上赵巡尤其讲究吃喝,御膳房的厨子都是各地最有名望的大厨,他一人独膳时,往往不少于十道菜。
而他大略只浅尝一口,因此这份油水便在御膳房当值的太监们承下。很多膳食,赵巡动也未动。
夏霁晚上吃饱并不想多吃,眼睛只盯着桌上的糕点不曾离开,她自小便爱吃甜,当初去醉仙楼也是听闻那儿的墨子酥远近闻名。
春夏一眼便发现了,把糕点递到她的面前,又拿起两个酒壶,分别给她们倒上酒。
夏霁不由得想起之前误服了沈淮序的药中毒,这些菜虽然经由御膳房之手,但她也不敢轻易尝试。
春夏看出她的犹疑。将自己杯中的酒倒了,给自己添了一杯果子酒,先一饮而尽说道:你放心,出自御膳房的东西定不会有纰漏。
夏霁出来的急并未穿外衣,冷风一吹,吹得她不由得哆嗦。
见春夏喝了一会后并无异样,她才拿起酒杯浅尝了一口,比起醉仙楼果子酒的味道倒是差了一些。
春夏并不管她,自顾自地吃起来,见夏霁戒备心低了,给自己换回清酒,以便区分。
春夏想到自己在宫中经历的一切,不由得悲从中来:我家中还有两个弟弟,父亲好赌,每次喝醉了回家后都会拿我娘和我们出气,后来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母亲把我送到宫中。
我在宫里任劳任怨,每日第一个起,有活抢着干,静心侍奉。但不成想我跟的贵人却把我送到承乾宫,随殿下一同出质。
夏霁:我觉得沈淮序待大家极好,宫中的赏赐都分给大家,而且他治下宽松,从不苛责人。为什么大家都不愿同他一起呢,大夏也并不是什么虎狼之地。
这你便不懂其中的首尾了。端王在封王之前是忠武侯,他出自将帅名门沈家,他的父亲和兄长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你知道浔阳吗,在几年前浔阳隶属于北齐。
夏霁当然知道浔阳一战,裴凝大挫北齐两名将领,趁机夺回了浔阳。
她整日被父皇念叨,听到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但是,没想到被裴凝杀死的两名将帅竟是沈淮序的父兄。
春夏所说虽然不是宫内秘闻,但捕风捉影的消息反而让人不禁生疑,她凑近夏霁小声说:浔阳一战似有内情,浔阳地处长江以南,本是北齐进攻大厦最好的据点,而且易守难攻,我听闻这与圣上的一封密诏有关,
传闻当时大战在即,兵马粮草都已备好,大夏兵临城下,两方交战之际,因圣上的一封密诏将两位将军秘密召至旁边的阳谷关,岂料这个消息被军中的细作出卖,北齐一举拿下浔阳,在阳谷关围剿两名大将,他们身死在那。
那封密诏的内容可有人知道夏霁问道。
不知,此事事关机要,我估计连殿下都不知,否则他怎么会极力自荐去大夏出质呢大家都心知肚明,沈淮序此去大夏,一是为了调查他父亲和兄长当年生死之事,其二,可能密谋刺杀大夏的将军裴凝。
他抱了必死之心去那,我们这种随侍还会有活命的时候吗只怕都会随他一同身死在异国。
夏霁的心不由得紧张起来,沈淮序会仅仅冲这裴凝去么他与北齐皇帝赵巡的关系又如何若北齐名为送质子出质,实则行暗杀之事,那她的父皇母后岂不是有危险
父皇是否知道端王是当年北齐大将的儿子呢
春夏端起一杯酒:此事也只是我道听途说罢了,未必当真。
夏霁想起那日沈淮序邀约德妃出宫,他们曾提到德妃父亲,她问道:春夏,你知道德妃娘娘的父亲之前是什么官职
春夏回忆了一下:大概是什么中散大夫。
那便没错,德妃的父亲应该接触过密诏,至于他的死是否有意为之便无人知晓了。
沈淮序也确实在暗中调查当年之事,春夏所说十有八九为真。
只是其中具体曲折还尚未有人知晓。
她需要比沈淮序早一步赶回宫中,尽早告诉父皇此事。
虽然北齐眼下无暇同大夏交战,愿出质换和平,但她见过北齐皇帝,他心机深重,没有仁德,不得不防。
春夏见她一直沉默不语,换了个话题:他们天皇贵胄的事与我们又有何干系来喝酒。
夏霁握住她的手:酒多伤身,还是少喝为妙。
春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天儿太冷了,我今夜不当值,不便在宫内四处行走,烦请你帮我回去拿一件我橱子里的厚衣服嘛。
经她提醒,夏霁倒也觉得身上更冷了:好,我去去就回。
春夏看着夏霁走回承乾宫,冲远处的顺喜,比了个手势,顺喜上前将药放到她手中。
春夏趁她未回,赶忙将药粉倒在夏霁的杯中。
夏霁记得皇兄说过,在极冷时便会下雪,她望着漆黑的夜空,北齐今年会下雪吗
她赶回时,春夏在低头吃菜,她把衣服递给春夏。
春夏伸手接过,起身的一瞬却身形不稳,衣服掉到地上,春夏转身去捡。
夏霁摇摇头,见她已经醉了,在春夏俯身捡衣服的瞬间将两人的杯子交换。
她们二人回到座位坐好后,春夏举起酒杯:来,喝!
夏霁一手覆在她的酒杯上说:你别喝了,已经喝太多了。
来,最后一杯,你陪我喝。春夏推开她的手,抬手举起酒杯,通过缝隙看见夏霁一口把果子酒喝光,满意的笑了,却并未注意她喝下的酒不同。
夏霁被呛得咳了两声,把桌上杯酒放到一旁:别喝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快要宫禁了。
春夏确实醉了,她被夏霁抬着,扶回配房,嘴里小声念叨:渴。
夏霁将她先放在自己床上,去偏房倒水。
顺喜的人一直悄悄在后跟着她们,他们记得公公交代:将正对着门口床榻上的女子带回。
其他人都已睡下,他们蹑手蹑脚进去,抬起春夏就走。
春夏被下了药,觉察到有人拉着走,她推开他们,挣扎着往外走,却被太监们打晕,蒙着头带走了。
值守在承乾宫门口的太监小解回来,远远看到三四个人架着一个宫女出去了,他揉揉眼,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追上去喊:你们什么人
那些太监有人策应,轻松地绕过禁军巡视,加上顺喜事先打点,早已经走远。
值守太监跑去配房寻今夜当值的宫女,遍寻不到,往房内瞥了一眼,见床榻上空着,他耽搁不起,跑向沈淮序寝殿,叩门道:殿下,出事了,奴才见到有几个太监绑了名宫女走了。
沈淮序睡得不沉,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匆匆穿了衣服:今夜值守的是谁,谁被带走了。
太监:值守可能是云儿,奴才刚才去配房巡过,正对着门那个榻上无人,奴才也不知是谁。
沈淮序一身单衣从殿内跑出:他们往哪去了
太监指着刚刚方向:殿下,夜里凉,奴才先去给您拿件衣服。
他匆匆跑回寝殿内取外衣回来后,早已不见沈淮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