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晴好,沈窈三人坐马车出城前往孤云寺。
孤云寺坐落于城西三十里外的青崖山,马车行至山脚需一个时辰。
要到达山顶的孤云寺,还得耗费近一个时辰走一千多道石阶。
这些年每次过来看望沈砚,沈窈和绿柳都是这样一步步爬上去。
饶是爬习惯了,一上一下两趟下来,主仆俩还是会腰酸腿软,需歇息两三日才能缓过来。
今日来孤云寺的香客不多,山脚下仅有四五辆马车。
其中有一辆马车停在不起眼的角落,沈窈随意看了眼就移开目光：咱们上去吧。
哎。绿柳背上两个小包袱,兴冲冲地跟上。
红烈依然高冷不语,回头瞥了眼角落的马车,才拾级而上坠在沈窈主仆身后。
青崖山绿树成荫,山风阵阵,没有京城的燥意。
沈窈连爬上百个石阶,小腿肚就酸的不行,靠在一块大石头上直喘气。
绿柳也是如此,一张脸红的像煮熟的虾。
跟在她们身后的红烈却步履轻松,气息自然,甚至脸上没有一滴汗。
绿柳诧异道：你不累吗
红烈看了她一眼,将水囊递给沈窈。
沈窈连喝几口,羡慕红烈的体力。
绿柳没有得到答案,没好气地瞪了红烈一眼。
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背小姐上去啊！
一路走一路歇,一行三人终于爬上山顶。
寺院大门无人看守,沈窈和绿柳带着红烈绕过前殿,熟门熟路的来到沈砚居住的屋子。
安静的院落里,只要扫地的声音。
一个身形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能飞走的小少年,正拿着比他还要高几分的大扫把清扫落叶。
小少年五官精致,男生女相,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稚气,眉眼却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沉静。
一只半大的小猫在他脚下来回穿梭,扑腾扫把下浮动的落叶,好几次险些将主人绊倒。
看着好不容易拢到一起的落叶,又被小猫弄的到处都是,小少年无可奈何：
阿狸乖,扫完院子就陪你玩。
阿狸像是听懂了,甩着尾巴扬起脑袋冲主人喵一声。
小少年莞尔,刚要蹲下揉一揉阿狸的小脑袋,谁知阿狸突然转身,箭一般朝着门外跑去。
下一刻,小少年就听见一道熟悉的笑声：
哈哈,这小馋猫定是闻到了烤鸡的香味！
小少年的眼睛蓦地一亮,放下扫把快步走过去。
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这张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姐姐！
阿砚！
沈窈摸了摸弟弟的头,打量一番后欣慰道：
见你身子无恙,姐姐就安心了。
沈砚愧疚：是阿砚不争气,总是连累姐姐为阿砚忧心。
沈窈摇头：你是姐姐的亲人,不是姐姐的拖累。姐姐对你唯一期望,就是养好身子,早日下山与姐姐团聚。
沈砚重重点头：姐姐,阿砚会争气的！
姐弟俩数日不见,有不少体己话要说。
绿柳拉着红烈去给净心大师送烤鸡,阿狸兴奋的左蹦右跳,快活的几乎要飞起来。
沈窈拿出炒栗子,与沈砚一边吃一边聊。
知道姐姐的婚期定下,沈砚高兴之余忍不住担忧：
姐姐,姐夫是什么样的人能否让你托付终身
沈窈闻言,抬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
别担心,世子挺好的,姐姐会在侯府过的很好。
她不会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别人,嫁给连翊只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眼下连翊看似喜欢她,谁知道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
与其靠男人虚无缥缈的爱,还不如掌握实打实的权力。
只有拿到手的权力,才能真正托付她的终身。
沈砚不知姐姐心中所想,见她说未来姐夫人挺好,便安心了不少：
这段时间阿砚会好好养身子,待姐姐大婚那日,阿砚要亲自背姐姐上花轿。
沈窈把剥好的栗子递给他：好,姐姐等着。
沈砚话很多,讲起这段时间见到的种种趣事。
他小小年纪常年待在寺里,能真正让他敞开心扉说话的人很少。
平日做完洒扫的活计,他会看半天书,剩下的时间只能抱着阿狸说话。
沈砚说的都是一些芝麻小事,沈窈却听的很认真。
不知不觉到了正午,沈砚到膳房为沈窈三人取来斋饭。
斋饭的味道很不错,吃起来不比沈府的饭食差。
沈砚早已习惯没有荤腥,吃的也很香。
倒是阿狸馋肉,勉强吃下两块豆腐,就又跑去找净心大师要烤鸡了。
饭后,沈窈和沈砚一起来到大殿,给供奉在这里的一个骨灰盒上香。
这是姐弟俩生母的骨灰。
被供奉在沈府的骨灰盒,只是沈窈弄来的牲畜骨头。
明知沈见望靠不住,方氏又面善心狠,她怎么可能把生母的骨灰放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让二人能够以此拿捏她。
因此早在送沈砚来孤云寺养病时,沈窈就把生母的骨灰一并带出来了。
日后寻机会回到祖籍,她会遵从生母的遗愿,将生母的骨灰撒到家乡的山上。
孤云寺不留香客过夜,沈窈要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回城。
仔细叮嘱沈砚一番,她和绿柳红烈下山。
今日来上香的人本来就少,正午过后香客们就陆陆续续离开了。
这会儿一眼望不到底的石阶上,只有沈窈三人一步步往山下走。
时辰尚早,沈窈和绿柳不觉得怕,下山的速度比上山快多了。
直到行至一个拐弯处,沈窈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她微微蹙眉,盯着黑影消失的地方出神。
小姐是累了吗奴婢不累,背你下山。
绿柳走到沈窈面前蹲下,还拍了拍自己不算结实的肩膀。
沈窈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我不累,咱们快走吧。
绿柳有些失望,倒是没有勉强。
不远处有一处台阶十分陡峭,需扶着旁边的缆索才能下去。
背着小姐走太危险,稍有不慎容易滚下去。
这时,红烈突然出声：小姐,我走前面。
沈窈面露诧异,随即开玩笑：
夏季蛇虫鼠蚁多,你走前面我和绿柳就不必担心会踩到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