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郊外的麦田在风中掀起一道又一道金色的波浪。
丰收的喜悦中,宣平侯的归京冲淡了前些日子送行学生们的别离伤感。
他回来之后,侯府紧张有序地张罗了几日,便正式迎来了叶折风和蔷薇的大婚之喜。
准备接亲的当天,萧壁城专程来给叶折风送了特制的婚服和冠冕。
热情喜庆的红色衬得他这样沉静的人都显露出意气风发之色,模样英俊潇洒。
这几年来,身边的弟兄好友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早早抱上了大胖小子或是闺女,唯独叶折风还单着,婚事没个着落。
如今他也终于找到了归宿,有了携手共度一生的人,萧壁城喜悦欣慰之余,也有种难以言喻的感伤。
他与顾长生等人算得上是连襟,抛开这层特殊的关系,叶折风毫无疑问是他关系最亲近要好的哥们。
想想转眼间彼此一同习武的青葱岁月再不复返,便有种时光可忆不可追的怅然失落。
想到这里,萧壁城看着一身红色婚服,面露期待与紧张的叶折风,眼眶不由得有些发酸。
陆七眼尖地瞥见,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嚷嚷起来。
哎呦!快看陛下多舍不得叶大人啊,都哭着抹眼泪了!
萧壁城一僵,红了一半的眼眶迅速褪色,恶狠狠地瞪了陆七一眼:你瞎啊,胡说八道什么,我哪儿哭了。
叶折风看出他神色的不自然,却是会心一笑,难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哟竟然还会为了我哭呢
别太难为情,让我仔细看看,还真是。
不就是成个亲么,又不是大姑娘出嫁十里地往后见不着了,别太舍不得,回头照样一起出来喝酒。
当初萧壁城登基大婚的时候,他也是差不多的感受。
萧壁城嘴硬地道:谁难为情了,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儿大不中留,我现在跟你爹的心情是一样的。
男人嘛,任何时候都要在彼此间占点辈分上的便宜。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人都看破不说破地笑起来。
萧壁城暗自咬牙,原本还想着放这小子一马,这下就别怪他不做人了。
他黑着脸借口尿遁暂离房间,从空间里摸出之前早就印好的照片彩纸。
纸上的叶折风像个流浪汉一样邋里邋遢,被五花大绑着捆在椅子上,和椅子一同七倒八歪地横在一堆酒坛里。
萧壁城将图纸折叠好,一股脑地塞进了给叶折风两口子准备的随礼红包中。
宣平侯坐在房间里,笑看着他离去,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了,忍不住感慨道:六年多不见,壁城比之当初真是判若两人啊。
变得生动了,亲切了,有温度了。
和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总是被阴云笼罩周身的少年截然不同。
宣平侯以前与萧壁城相处的时日最多,对方在军营里的七年更是与他同住一个营帐,故而如今的感受也是最深的。
他很幸运,娶了一位好妻子,好皇后。
只是和云苓短暂地相处了两天时光,他便知道萧壁城如今的模样都来自对方的气质浸染。
就连叶折风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是啊,她是个很奇特的人,让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改变了很多。
回想当初的一切,他也觉得万分不可思议。
一个让他们敌视憎恶的女人,竟会将所有人都紧紧地凝聚在一起。
如果有人告诉六年前的叶折风,未来他的姻缘可以说是由云苓一手促成,他绝对会认为对方疯了。
但是现在,他对云苓只有无法以言语诉说的感激。
壁城很幸运有她这样一位妻子,他们又何尝不幸运,被这样的她视作朋友。
震天响的锣鼓唢呐声中,叶折风在黄昏时刻骑上白鬃骏马,接回了喜轿中的新娘。
蔷薇的父母已不再世,公子幽为她安排了一个书商之女的身份,从听雪阁里请来了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以蔷薇娘家人的身份主持婚事。
百姓们乍闻侯爷之子竟娶了一个名不经传的书商之女,纷纷凑过来看热闹,本还觉得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待看见那将官道堵的水泄不通的十里红妆后,通通只剩下了感慨和艳羡。
这是哪位富家千金,怎么不曾听闻过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据说是金王爷的远房表姐,虽是平民出身,这般岁数便已经在中原四国开了上百家书肆了!
嘶……原来是财神爷家的,难怪这般阔气,好生厉害啊。
所以啊,平日里说什么老姑娘二十岁嫁不出去就没人要了都是屁话!还得是自个儿有钱有本事,看人家姑娘这把年纪了,侯爷之子还不是八抬大轿请入门!
不错,我要是没记差的话,李相府那位嫡小姐也是二十岁才成亲的。
还有容家那位小姐,如今做了鸿胪寺的女官,我堂哥的家世本配不上人家,非说人家年纪大了,配她绰绰有余,结果人家姑娘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就是就是,只要自个儿有本事,哪里用得着愁婚姻大事,便是不嫁人了也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
蔷薇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已经不年轻了,她早预料到婚事中会有人议论自己的年龄,也并未当回事。
却不料舆论走向与她所想象的截然相反,姑娘们提起她都是称赞羡慕的,酸话贬低的反倒是极少数。
在这场跨阶级婚礼和清懿书院女学子的影响下,不知不觉开始有更多姑娘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宁肯外出学一技之长,也不肯到了年纪就匆匆嫁人。
久而久之,大周女子渐渐不再以大龄未嫁为耻,反而认为是进步的象征。
姑娘们的念想也不再是做什么三从四德、贤淑良德的好妻子、好母亲,转而将理想的目光看得更深更远。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