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公主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儿水池边风凉,别在那儿坐着了,当心着了风寒。
自从皇帝生病之后,宋暖就再没见过十公主,也不知这孩子过得怎么样。
从前,十公主有陛下的宠爱,在这后宫之中尚且不受欺负。如今失去陛下这座靠山,刘妃又不真心看顾,恐怕日子过得艰难。
宋暖见十公主对她的声音没有什么反应,有些疑惑,她心中怜惜这孩子,便想与她多说说话。
何况十公主这么小,一个人在那水池边坐着,总是不太安全。
她刚走两步,那领路的宫女见宋暖没跟上来,脸色就有些不好。她又见宋暖想靠近十公主,更是变了脸色,忙上前将宋暖拦了下来。
王妃,刘妃娘娘嘱咐您去偏殿喝茶,就在前面了,莫要耽搁。
宋暖闻言,并不理她,只是指着十公主问了句：
你们就这样放任十公主在水池边一个人坐着若是出了什么好歹,谁担待得起莫要以为父皇母妃接连生病,你们就可以随意躲懒,怠慢小殿下。
母妃一向心善,若我将此事告知,你说她会不会责罚你们
上行下效,宋暖当然知道这些宫女敢这么不重视十公主,都是因为刘妃娘娘的授意。
可这件事情若摆在了台面上,那就是宫女们以下犯上。刘妃只需要惩戒几个宫女杀鸡儆猴,便可收获一个爱护养女的好名声。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宋暖清楚,这宫女也明白得很,立刻就白了脸色,再不敢做出阻拦宋暖的动作。
宋暖走到十公主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十公主的手,发现果然冰凉一片,她将人从水池边牵走。
走了几步,发觉有些奇怪,宋暖一低头,就看见十公主整个人宛如木偶一般,自己怎么动她怎么做,木然瑟缩,全然没有之前皇帝在时的灵动。
这是怎么回事
十公主的状态十分不对劲,就像是将自己封闭起来了一般。这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那宫女见宋暖质问,连忙解释：这不关奴婢们的事情,十公主这样已经有些日子了。刘妃娘娘说,是小孩子学了礼数,懂事文静了,叫我们不许声张出去。
这宫女哪里敢说,六公主没死之前,十公主就经常被她当作出气筒,尤其与柳家定了婚事后,更是经常把十公主叫去自己的宫里。
有时候,宋白素在,十公主就可以轻松一些,可宋白素并不是日日夜夜都在六公主身边供她出气。
等刘妃发现的时候,十公主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幸而陛下忽然病中,否则十公主的问题也瞒不了这么久。
宋暖的脸色难看得出奇,没想到十公主竟然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她下意识地撩开十公主的袖子,上面不见伤口。可宋暖早就领会过宫里人的恶心手段,仔细看了看,果真发现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宋暖深吸一口气,按耐住脾气,又去看十公主衣服遮掩下的皮肉,鞭伤、烫伤、小刀口,各种各样认得出的认不出的伤痕比比皆是。
宋暖只是撩开衣服看了一眼,就捂着嘴放下,不忍再看。
她想起曾经十公主对自己依赖信任的模样,眼泪便止不住滑落,宋暖轻轻抱住瘦得像纸片一样的十公主,眼泪一滴一滴流淌成线,滑落进十公主的脖子上。
不哭,姐姐,会疼的。
感受到温暖的怀抱,脖子上湿湿热热的眼泪,十公主空洞麻木的眼睛才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她瑟缩了一下,认出宋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擦宋暖的眼泪。
她用稚嫩的声音真切地为宋暖感到担心,在她最深的记忆之中,眼泪只会带来六公主变本加厉的虐打。所以不能哭,不能叫,不能流露出丝毫人的情感。
只有这样伤害她们的人才会觉得无趣,就不会一直打下去了。
宋暖满眼惊喜地看着有了反应的十公主：小十,你认出我了我,我不哭,你放心,宋姐姐来看你了,你不会再挨打了。
这句话落下,十公主的眼睛里才终于落下了一大颗眼泪,紧接着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宋姐姐,我好想你。小十好害怕,一直在想着父皇和宋姐姐来救小十。可是一直一直找不到你们,小十好痛。
宋暖的眼泪也跟着十公主一起往下掉,她死死咬住牙齿,心中愧疚不已。是她辜负了这孩子,竟忘记了皇帝病倒后,曾经备受荣宠的小十会遭到嫉妒之人的报复。
六公主死不足惜,她做了这么多的恶事,就那样轻松的死掉,实在是太过便宜她了。
王妃,天色不早了,十公主该回去午睡了,若是继续耽搁下去,教养嬷嬷会不高兴的。
说是教养嬷嬷,其实对十公主也不怎么上心。那开口打断两人的宫女只不过是不想让宋暖继续和十公主接触下去。
宋暖冷冷看了一眼那宫女,抬手擦干净眼泪,又细心地替十公主清理了一下哭花的小脸,对她说：
小十先回去午睡,你放心,姐姐一定不会在丢下你不管。等你睡醒了,姐姐就会帮你想办法,让你以后再也不用被欺负了。
宋暖替十公主擦干净了眼泪,把人轻轻送了出去。
那宫女立刻对着不远处喊了一声：都是木头吗还不赶紧伺候十公主回去午睡！一天天的就知道躲懒,当心我告诉刘妃娘娘,治你们的罪！
这话一出,那些宫女不敢再忽视十公主,赶紧将十公主带回去了。
宋暖怕她们阳奉阴违,回去之后,没人看见的地方又对十公主不管不问,便笑了笑,弯身对着目露不舍的十公主温声说道：
小十回去换一身衣服,好好睡一觉,等醒来之后,姐姐会替你求王爷准许你去探望父皇。到时候,小十可以看见父皇、燕王哥哥还有宋姐姐,好不好啊
十公主听了这话,果然眼神更亮了,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却放松了许多,她重重点了点头,对回去午睡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