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董芝就不安地看了眼王氏。
王氏耐心地问道,“为何不饮?你病了,要吃肉饮酒才能好。”
董芝说:“可是,妈妈……西王母跟我说了,饮酒有害健康。”
王氏耐心地哄她,“阿芝,饮酒对仙人不好,对病人好。”
是这样的吗?
董芝回想了下,好像阿父生病的时侯,也吃肉喝酒,所以……真是仙人不能喝酒?
就在她伸手准备接过酒的时侯,她脑子里忽然窜出两句话来:
“最安全的饮酒量为零。”
“少量饮酒对身L健康没有任何保护作用。”
董芝立刻把手缩了回去,连连摇头,“我不要。我还小,不能饮。”
王氏这回不由着她了,硬是把酒往她唇边怼,“阿芝听话,酒扶衰养疾,你病了该饮酒养一下。”
董芝根本挡不住,也不敢打翻,因为她怕浪费了这酒,一急之下,竟是“哇”地一声哭了,“我不喝!我就不喝!”
王氏无法,只得把酒放下哄她,“为何不饮?”
董芝抽抽嗒嗒的,想了又想,终于憋出了一句:“子曰:沽酒不食。”
这话一出,王氏又好气又好笑,伸出手指推了下女儿的额头,“你呀。行,圣人说不食,那就不食。”
“沽酒不食”出自《论语》,意思就是买来的酒不喝。
董家并不酿酒,酒都是从市集里买来,恰好应了这一句。
王氏收拾了食具,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扭头问董芝,“阿芝,先生已经教《论语》了?我记得你还在学《急就篇》?”
“还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沽酒不食?”
董芝一脸无辜地说:“伯徐跟我说的。”
王氏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出去了。
董芝松了口气。
整个人松了下来,就有些乏了,忍不住爬到床上,昼寝。
睡过去前,她迷迷糊糊地想,仙人也认识孔夫子,孔夫子真乃圣人也。
再次醒来,已是黄昏。
董芝才坐起来,外头就传来说话的声音。
“阿芝吃过肉后好了许多,只是怎么劝都不愿意饮酒……”王氏说着,推门走了进来。
一名英武的男子正站在门口,董芝见到他,跳下床光着脚扑了上去。
“阿父!”
董慈心疼地把女儿抱了起来,“怎么又不穿鞋?”
董芝嘻嘻一笑,“见到阿父,欢喜得忘了。”
董慈乐了,轻轻摸了下她的头,“你今日才在学馆厥了过去,不能不穿鞋。”
董芝用力点了点头。
董慈把笑容收了起来,严肃问道:“你阿母说了,你不愿意饮酒。你不饮如何得好?”
董芝不服气地想,真喝了她才不会好呢。
她瞪大眼睛说:“圣人说,沽酒不食。”
董慈被她气笑了,“《诗》还曰:有酒湑我,无酒酤我。”
董芝根本没听懂,但不妨碍她知道董慈在反驳她,她说:“没听过,不认识。”
董慈道:“意思就是有酒我就滤清,没酒就买来。就是说,圣人以为买来的酒可以饮。”
他们说话间,王氏已经把酒端来了。
董芝一见,急道:“我已经好了!”
王氏哄道:“阿芝,这酒你饮了更好。”
“不要!”
董芝坚决不喝,只是被董慈禁锢得死死的,连逃都没法逃,只能不断晃动脑袋,躲开王氏硬要递到嘴边的酒。
董慈也有了些火气,声音也大了起来,“董芝!这是为了你好!”
这哪里是要她好?这是要她的命!仙人都说了,最安全的饮酒量为零。
董芝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圣人说了不饮,我就不饮!”
“你……我是你阿父,你就得听我的!”
董芝根本不听,一味只知道哭。
董慈气结,但要打舍不得打,要骂也不舍得骂,就只能吹胡子瞪眼的。
“亭长,亭长,别逼女郎。她今日才病了,得好生养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董慈与王氏听见这话,停了下来。连带着董芝哭声也小了些。
董芝啜泣着一边往外看去,一个老头站在外头。
那是他们家一个叫路头的老奴。这老奴看着董慈长大,种田也是一把好手,董慈待他一向跟别的奴婢不通。
董慈见是他也不恼,只是烦闷地说:“她连酒都不饮,这病如何得好?”
那老奴道:“我有办法。”
他把酒取走,再次端回来时,那酒里漂着蛋花,味道闻着像是酒酿蛋花汤。
董芝依然不太想喝。虽然她记得的事少,可是她依然能记得“喝酒有害健康”,可见此事之重要。
但是她如今是个幼童,父母为了让她养病,硬要灌她喝,她也没有任何办法。路头给她煮的这碗东西,看着是加热了一段时间,这样酒精应该是少了许多。
应该……没事吧?
董芝也不再闹,尝试着喝了一口。
甜的,像是酒酿蛋花汤的味道。
好喝。
董芝把这碗酒给喝完了。
在场的三个大人都松了口气。董慈决定这三天,每天董芝都要吃肉,再来一碗这“酒酿蛋花汤”。
“三日之后就好了。”董慈说道。
董芝也不闹别扭了,就这么接受了安排。
说来也奇怪,大汉的人坚信,生病就要吃肉喝酒,这跟现代人“生病就要清淡饮食戒酒”的观点完全是相反的,为什么会这样?
还没待想个明白,董芝又有些糊涂了。
现代人是什么?
她结合上下文推测了下,这大概是,仙人的自称吧?仙人是他们对仙人的称呼,而仙人自称是现代人。
所以她以后得说,她原本是个现代人了。
用了飧食,也就是晚餐,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困的董芝又睡了过去。
王氏看她已经睡下,长叹了口气,跟董慈返回寝室,肃容道:“夫君,你可还记得我先前寻了个人,替家里贩布?”
“记得。那人如何了?”
王氏恨道:“上次我与他鲜支三十五匹,他已全部售完,一匹卖得六百钱,却只返了一千一百五十五钱,尚欠布钱一万八千二百七十钱。我寻他索要,他道,已经结清了,如有什么意见,尽管告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