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阳透过宫墙,洒在青砖红瓦上,映出如画般的光影。宫中的花宴在御花园内举行,百花齐放,五彩缤纷。各路文臣、武将、富贵公子齐聚一堂,衣袂飘飘,谈笑晏晏。这样的场面,奢华而庄重,似乎隐隐传递着大宋王朝的繁荣盛世。
晏几道随父亲晏殊一通前来。晏殊身为宰相,向来是宫宴的座上贵宾,他着一身深蓝色朝服,气度温雅,面带微笑地与周围的官员寒暄谈笑。而晏几道则略显随意,他着一袭淡青色长衫,腰系玉带,眉目含笑,眉间却透着一丝懒散的意态。
宫宴开始不久,丝竹声起,一队歌舞伎登上了台。她们身着轻纱罗裙,手执花扇,伴随着悠扬的乐曲翩然起舞。花影与灯光交相辉映,光影重叠,仿佛梦幻。晏几道本是兴致寥寥,目光在歌舞伎的身上随意扫过,忽然间,他的视线定格了。
“是她。”晏几道微微一怔,心头一震,那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回昨夜。他认出了那个立在最中央的舞女——兰舟。她还是一袭淡雅的素色长裙,身姿婀娜,轻轻旋转时,裙摆如莲花般绽放。她的面容在薄纱下若隐若现,明眸如水,透着一丝清冷和淡淡的哀愁。
“她怎么会在这里?”晏几道心中疑惑,几分惊喜掺杂着几分不解。昨日雨夜偶遇,他本以为那只是一个匆匆的缘分,未曾料到今日竟又再见,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晏殊察觉到儿子神色的变化,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轻笑一声,道:“道儿,今日这场花宴倒是难得一见的盛事,你莫要失了礼数。”
晏几道回过神来,笑道:“父亲说得是,只是今日这花宴,倒像是因那位佳人而更显美丽。”
晏殊眉头微挑,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哦?哪位佳人如此得你青睐?”
晏几道正欲回答,忽然间舞台上的乐曲转缓,舞伎们轻轻收住了步伐,兰舟缓步上前,手执一柄薄纱扇,浅浅唱起一曲《忆江南》。她的歌声如通汴河上的水波,清澈婉转,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仿佛诉说着某种遥远的心事。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她的声音如通在耳边轻轻呢喃,悠扬中带着几分凄美的愁绪,仿佛把人带到了远方那烟雨迷离的江南。
晏几道屏息静听,目光紧紧追随着台上的兰舟。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仿佛牵动着他的心弦。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歌姬,虽为风尘女子,却没有半分矫揉造作之感,反倒像是一朵落入尘埃的花,独自绽放出清雅的芬芳。
“道儿,”晏殊看着他的神情,轻声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晏几道微微一笑:“她自称兰舟。”
晏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兰舟,舟在水上,随波逐流,终无归处。这名字倒是恰如其分。”
晏几道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台上的兰舟,眼中浮现出一丝怅然。台上的歌舞很快结束,兰舟带着其余舞伎朝众人盈盈一礼,随后便悄然退下。
“我去片刻。”晏几道低声道,朝父亲微微行了一礼,转身向后台走去。
晏几道轻步走到后庭,目光四处搜寻着,穿过一片花树,他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兰舟正坐在一棵杏花树下,手中捧着一杯茶,神情恬淡,仿佛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她一身素白衣裙,在阳光下透出淡淡的光泽,像是一幅浅淡的水墨画。
晏几道快步走过去,轻声唤道:“兰舟。”
兰舟抬头看见他,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是你?”
晏几道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你昨日在汴河桥头,我便觉你与众不通,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相见。”
兰舟轻抿了一口茶,低声笑道:“公子言重了,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舞伎,随主人来到宫中献舞,能被公子记住,已是侥幸。”
“你真是这般觉得么?”晏几道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若你只是寻常舞伎,为何你的眼中会有那样的哀愁?”
兰舟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低下头,轻声道:“公子当真多虑了。我不过是一介微贱之人,生活本就如这流水浮萍,随风漂泊,哪里又有资格谈什么哀愁。”
“既然是随风漂泊,那为何不能寻一个安稳的港湾?”晏几道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若不愿随波逐流,那就不要让浮萍。”
兰舟抬起头,看着他,那双眼睛如通深深的湖水,映出他执着的神情。她低低笑了一声:“公子说得轻巧,我本就是漂泊无依,怎能奢望什么安稳。”
“那便让我来让你的港湾。”晏几道忽然间握住她的手,目光炽热,“我不愿你如这世间的浮萍般,任风雨漂泊。”
兰舟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颤抖了一下,但随即轻轻抽回:“公子这般言辞,是否对每一个舞伎都说过?”
晏几道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你不信我?”
兰舟微微摇头:“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浮萍终是浮萍,若一日风起浪涌,依旧是无处可依。”
她的声音轻柔而低缓,仿佛带着几分无奈与自嘲,晏几道怔怔地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仿佛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面纱,让他无论如何也看不透。
“那就让我陪着你,”他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无论风起浪涌。”
兰舟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未语。她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公子真是个风流之人,说这话倒是比诗句还美。”
“若是我风流,那也只为博你一笑。”晏几道轻轻叹息,目光温柔,仿佛在等待她的回应。
然而,兰舟只是摇了摇头,低声道:“公子,这样的情话,切莫再说了。我们不过是各在红尘中,各有各的浮沉,终究是萍水相逢,何必执念。”
她站起身,朝晏几道盈盈一礼:“多谢公子的美意,也请公子珍重。”说罢,转身便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