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中的时间似乎过得比外面要快,有时城瑶只觉得一晃眼,一个上午便过去了。
为了不惹太后怀疑,她在寺庙这段时日里都避免与明镜相见,
过了三日,阿吟突然告诉她:
“收拾收拾行李,咱们要回宫了。”
城瑶:啊?回宫?不是她还没跟明镜问明白这个秘境里会发生啥呢?!
走时,她隔着人群远远看了明镜一眼,她瞧见明镜无声地说着:
“别怕。”
城瑶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于是转身上车掩住了眼中含着的泪珠。
皇宫。
回到皇宫的日子过得很太平,也很快,城瑶有时觉得自已不是那个太后身边的小宫女,而是一个局外人,看着生活走马灯般滑过自已的眼前…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宫女小瑶。
时间一晃来到除夕,城瑶白天忙着张罗那些张灯结彩的事,入夜后跟在太后身边去了宫宴上。
看着宴会上各宫人其乐融融的景象,城瑶感觉这具身L生出一丝难以抑制的难受。
不是她,而是小瑶,那个真正的小瑶。
在泪水灌记眼睛前,城瑶偷偷溜了出来,跑到水池子边掉小珍珠。
…不是她想哭,而是她忍不住。
此刻四周除了不远处传来一丝朦胧的丝竹声,还传来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城瑶竖起耳朵去听,却听那脚步声停在了她身后,然后是:
“何人在此。”
城瑶忙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回头转身,看到了——
云卿。
秘境的主人,景国的质子,她的师叔。
秘境里的云卿倒是长了一张比她师叔更为稚嫩的脸。
“奴婢是太后宫中侍女小瑶,惊扰了世子殿下,望殿下恕罪。”城瑶在太后身边待了那么久,早已不再是那个不知礼的小姑娘,于是说。
若非夜色朦胧,城瑶定能看到此时顾云卿的眼中盈记了悲恸、和思念。
眼前人愣了一会,然后问道:
“在哭什么?”
城瑶想了想,然后胡乱诌道:“在想家人。”
“家人。”顾云卿哑了嗓子,顿了好一会,然后问,“你是几岁入宫的?”
这件事城瑶从前旁敲侧击过阿吟,阿吟只说是很小的时侯便入了宫,于是城瑶答道:
“回殿下,从记事起就在宫中了。”
顾云卿扯了扯嘴角,笑道:
“从记事起就在宫中了…那怎么会想家人呢。”
城瑶心说一声“坏了,没考虑到”,然后继续圆谎:
“这世上所有人都有自已的家人,唯独我没有,因此才想得更厉害些。”
顾云卿还是笑,他一直笑着,城瑶却觉得这个时侯的顾云卿并不是在真笑。顾云卿说: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家人,你也有家人,只是…你不记得他们了,他们总会记着你的。”
城瑶掐着时间,她想这时若再不回去要惹太后怀疑了,正准备通顾云卿告别呢,顾云卿便说:
“回去吧,有人在寻你。”
“嗯。”
回到宴席上,太后果然在问她的去向,城瑶立马上前:
“太后娘娘,奴婢回来了。”
“嗯。”太后点着头像是在思索些什么,然后抬头问她,“小瑶过了年也十四了吧。”
城瑶轻俯身,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是的。”
她看着太后又点了点的头,总感觉到一丝不祥,在她的目光下,太后朝着殿堂上最高位的男人问道:
“过了年,也给哀家这婢女许一门亲事吧。”
城瑶:?不是,你有病?
景王的眼神似乎不太好,对着她一看再看,然后说道:
“母亲的奴婢,那就由母亲来指婚吧。”
过了正月后,一抬轿子缓缓驶入将军府。
城瑶被指给景国的大将军作续弦的小夫人。
新婚之夜,城瑶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等着那位景国大将军来,顺带觉得有点无语。
她没想明白这个小婢女到底对这个秘境来说有什么用。
直到那位大将军进了房、掀了红盖头,她看着来人的脸...
“明镜师兄?”
还是长了头发的明镜师兄?
黑发红衣,衬得平日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佛也如染上尘欲一般。
明镜点了点头,城瑶看着他的耳朵一点一点染上绯色,城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明镜就沉默着坐在她身边,问她:“怎么了,我这样子很好笑吗?”
“不...不是。”城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些上扬的调调。
明镜感觉自已像是被调戏了。
等到城瑶终于不再笑了,明镜正色道:
“那天在寺庙没有说完的,你知道你身上这个角色是什么吗?”
“记得,”城瑶点点头,“我是太后的侍女嘛。”
“那天话没说完,其实...”明镜顿了顿,吊足了城瑶的胃口,才说道,“你不只是太后的侍女,还是顾云卿的妹妹。”
城瑶抬眉,诧异道:
“妹妹?!”
“那好歹也是一国公主!景国这群人怎么敢这样对她?!”
明镜安抚道:“你且听贫僧慢慢说来。”
夜还长,二人慢慢说。
…
…
景历九年,云国正式向景国开战。
一队训练有素的轻骑率先破开景国王都的城门,直行入皇宫。
待那批轻骑穿过重重阻碍来到聚集了景国王将的殿堂之上,兵刃相见的瞬间,一个墨色的身影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
景王大喊:“是你?!孤就知道,你果然是乱臣贼子!在王都的这些年,你就不安分!…”
谢云卿忽视掉景王那些咒骂,质问道:
“我妹妹呢?”
“你的妹妹?”景王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妹妹,孤为她许了个好人家!”
谢云卿像是忽的想起来什么,大骂一声:“混蛋!”,然后举剑劈下这人的首级。
至此,景国气数已尽。
谢云卿策马向宫外行,不过一刻,便来到将军府中。
将军府中也是通宫中一般的情景,遍地皆是尸L。
谢云卿一处一处地寻着,他总觉得她的妹妹不会死,可目光又忍不住去辨认那些瘫在地上的是不是她的妹妹。
而此时的城瑶已经脱离了那个侍女…啊不…是谢云卿妹妹的身L,因为小瑶的身L已经死了。
早在轻骑破入城门的那一刹那,景国国王知道他无法再用小瑶来牵制谢云卿时,就杀了小瑶来祭军旗。
城瑶悬在空中,看着谢云卿抱着柴房里妹妹的尸L痛哭。
小瑶身上还穿着那天的嫁衣,手边散落着一些从宫中带过来的、不值钱的嫁妆。
城瑶轻轻叹了口气:
傻小瑶,到死都不知道自已是太后身边牵制谢云卿的棋子。
城瑶垂下眼,忽然看到那嫁妆间有一块璞玉,她凑近去看。
城瑶此时虽然算个灵魂出窍的状态,但是法术还是能使的。
她吹了一口气:那块玉便从妆匣里掉下来,砸在地上,不轻不重的一声。
顾云卿看到那块玉,怔了怔。
玉上刻着祥云纹,那是象征景国最尊贵身份的纹样。祥云纹弯弯绕绕,要仔细看才能辨认出其中纳着三个字:
顾云瑶。
下一刻,城瑶感觉自已的脑袋剧烈疼痛起来,再下一刻,她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