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山路走的无比长,台阶往下一迈,时间就跟着流了。
陈老爷子最终宣布自已不回老宅过年,在朋友这里暂住,陈和也顺理成章的赖到了陈玮云这里,理由是,自已在老宅过不成年。
陈玮云扫了墓,刚下山就接到秘书的电话,匆忙载着陈和奔到公司加班,陈和没上去,悠哉的开车去买年货了。
这个绣花枕头对现实生活一窍不通,逛着超市乱买一气,琐碎的装饰品和零嘴一点没少,重要的米面肉油一个没拿,他甚至连根菜叶子都懒得买,就这么装了一后备箱鸡零狗碎回去接陈玮云。
陈玮云上车,跟陈和说去买年货,陈和一指后备箱,胸有成竹的说:“都买妥了。”
两个人到家,往下一卸货,陈玮云只觉得自已脑仁突突直跳,看着几大兜子零食和小玩意儿,指着后备箱一顿臭喷。
“陈和!过年不吃年夜饭吗?年三十你难道准备零食开会?”
陈和丝毫不觉得自已办错事,很坦然的一摊手,笑眯眯的回了一句:“也不是不行。”
最终米面粮油,鸡鸭鱼肉,通通叫了外卖,感谢时代便利,不然照陈和这活法,年三十俩人只能啃着零食看春晚了。
陈玮云到家换了衣服,拎着新到的菜进了厨房——他得把年夜饭材料准备出来。
等陈玮云好不容易捣鼓完出了厨房,就见家里到处张灯结彩——陈和在阳台挂了俩会转圈发七彩光的红灯笼。但凡有门的地方都贴了或大或小的福字,就连陈玮云书房的玻璃橱柜都未能幸免。
窗户上被陈和用小的红囍字组了个2022,沙发后面的画两边也被贴了大红囍字,还有俩俏皮的红灯笼贴纸,沙发上的抱枕也换了枕套,变成了俩胸前带红花的“新郎”。
陈玮云简直哭笑不得,跟陈和也生不起气了——他怕把自已气死。
往年陈和在老宅有佣人张罗,轮不上他置喙,今年跟着陈玮云过年,可算是放飞自我,陈玮云本来以为陈和在老爷子身边那么多年,没品味也被金钱堆出品味了,何况平时陈和端的那叫一个仙气飘飘,处处彰显着超凡脱俗,没想到审美糟糕的让人难以置信。
陈玮云今天沾了点人味儿,看陈和多了点不一样,只好叹口气,由着草包瞎折腾了。
陈和往茶几上铺完零食,一扭头看见陈玮云出来,笑眯眯站起身拍了拍手,颇为得意的问:“怎么样?”
陈玮云心说这还不如不弄。
他到底没说出来。
大年根底下,陈和摆弄完还嫌这屋里不够热闹,干脆拿了袋小饼干,随手开了电视。
“近日,我台记者关注到A市发生失踪案……”
陈玮云跟着他也坐下来。
“这女孩怎么好端端能失踪?”陈玮云听了一耳朵,就着电视里女孩家人的哭天抢地,转头没头没脑的问陈和。
“可能治安不好。”陈和叼着块饼干,有点含糊,“赶明儿我去考个警校,替陈大少答疑解惑。”
陈玮云就知道这人嘴里没一句正经话,干脆摸出手机处理起年根最后一点工作。
A市这片地方,被铜臭味泡糟了,过年也没个年味,各处只有商家的营销,陈和却好像没过过春节,电视看到一半点外卖买了春联和红地垫,还有几串小红灯笼,打算武装到楼道。
陈玮云终于忍无可忍,制止了他。
陈和不情不愿退了单,捣蛋不成就又出新招,转而买了两身红睡衣,还有绣着踩小人的红袜子。
外卖是在陈和去卫生间的空档到的,陈玮云开门拿进来一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终在陈玮云多番抗争之下,勉强只穿了红袜子。陈和倒是坦坦荡荡换了一身红红火火,长发也高高束起,跟熊孩子一样在家里到处祸害,最终陈玮云大喝一声,又是一顿臭骂,才算镇压了这只孙猴子。
陈和捣蛋捣的十分故意,陈玮云能感觉到这人仅仅是耍宝罢了,而且这宝耍的十足有分寸,这么一折腾真就隐隐约约带起了点年味。
算了,由他。陈玮云想。
年三十儿这天陈玮云起的很早,陈和的手机亮着放在枕边,陈玮云撇了一眼,是昨天新闻播报的那个失踪女孩的报道。
他关注这个干什么?陈玮云想。
陈和紧跟着也醒了,迷迷糊糊坐起来。
“你怎么起这么早。”陈和捞起手机看了一眼,早上六点。
“今天年三十,起的早点。”陈玮云下床,“你可以再睡会儿。”省的给我捣乱。陈玮云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哦……”陈和晃悠两下又倒回床上,不安分的蹬了两下被子。
陈玮云头一回当老妈子,十分不熟练,在厨房忙活了半天和面包饺子,水都倒面里边了,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人,只好又加面,免得饿着了陈和。
“你还会包饺子呢?”陈和不知道什么时侯起床了,正靠门框上瞅着他,笑眯眯的,“真了不得。”
“有良心就过来打下手,提溜个脑袋就等着吃。”陈玮云听着他那欣慰的语气没好气道。
陈和撸袖子进厨房,寻摸半天,看上一只熟鸡,拎过来拆肉让冷盘。
好歹是干了点活,陈玮云不好意思再说他,俩人就这么默默地忙活,就着一屋子红,真有了点过年的氛围。
一年过去了,春晚照常播,陈玮云把年夜饭摆在了茶几上,他确实极富生活情趣,因为对社交不耐烦,又没有烦心事,只好把心思都花在生活上,活得极其认真。
陈和跟陈玮云席地而坐,吃着年夜饭,就着春晚。
“嘶……”陈和咬着饺子,一口下去,被一个圆片硌了牙,吐出来一看,是个五毛钢镚儿。
“就包了这一个,让你吃着了。”陈玮云伸手拿了张餐巾纸递过去,“好好收着,来年你要走好运了。”
陈和心里一动,盯着这硬币。早年郑晓燕过年也会包硬币进去,他一次都没吃到过,郑晓燕也没有,这点好运基本都在刷锅水里了。
电视里春晚已经开始倒数,陈和冲陈玮云举起杯子,说:“新年快乐。”
陈玮云也举杯,露出了笑:“新年快乐!”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苦,不论怎么样,在这种萧条的南方冬天,过年总会带来一点热气。
最终陈玮云喝的有点大,啰里啰嗦说个不停,陈和默默拿毛巾给他擦脸,像照顾小孩子。
我有什么办法呢?陈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