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方便动作,梁锦墨靠近了点,手隔着毛巾摩挲湿发。
耳边声响窸窸窣窣,许栀微微低头,垂着眼,脸颊有点热。
怀疑归怀疑,喜欢这种事……还是没法控制的,每当他靠近,她心底的悸动就难以压抑。
梁锦墨帮她将头发擦得差不多,说:等会吹一下,不然会受凉。
许栀嗯了一声。
毛巾还盖在她头发上,梁锦墨觉得她这个样子,确实好像鹌鹑。
他将茶几上的文件拿过来,放她面前。
其实几千万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我在学校期间有些存款,他沉声开口:我手里也有几个软件专利,本来是放在海外一些公司让代理运营的,现在可以直接出让,我算过,这些能有六千多万,要是还不够,借的钱我未来几年也能还上。
许栀怔住了。
面前摊开的文件,有专利权证书,代理运营合同,还有银行卡。
梁锦墨语气郑重了些:债务我会一力承担,不会让你过苦日子。
许栀感觉,今天从早上到现在,她不断地在遭受到各种冲击。
梁锦墨才大她三岁而已……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本来,我是想说服你爸,换营销渠道,或许还能走正常路径拯救你家公司,但……梁锦墨蹙眉,现在看来,难度太大,花费的时间也长,既然你爸固执己见,你妈想要自保,或许离婚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许栀想说什么,但脑中空空。
梁锦墨侧过脸,睨着她,没什么承受不起的,这笔钱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许栀咬唇,望向他,眼眸里都是无措,总觉得自己不配。
她没有为他做过很多事,现在自己家的烂摊子,要掏空他的积蓄,还要透支他的未来,这怎么都不合理,他为什么会对她这样
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好像为她付出什么都可以。
别咬了……梁锦墨手抬起,手指碰到她嘴唇,轻轻揉按。
现在你的事,也是我的事,出钱就能解决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唇又动了动,有些话,却没有出口。
许栀总会选择别人。
她会偷偷拿给他手电筒,但再次见面,她跟在梁牧之身边,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给了发烧的他药和水,但梁牧之一通电话过来,她就要赶他走。
时至今日,他已经想不起那一天,自己是如何走出别墅区的,只记得盘踞在脑海里的念头——既然要赶他走,又为什么要给他药
她总是这样,或许心底对他有歉疚,可永远更在意旁人眼光。
长久以来,他经历得太多了,高莹也是这样。
他从来没有被人坚定地选择过。
现在赵念巧有难,他知道她又动摇了。
如果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那他只需要解决钱的问题,有钱就能留下她。
有钱,就能让她不这么心烦意乱。
他倾身靠近,低头,轻轻一个吻落在她光洁的前额。
许栀思绪繁杂,一时没反应,被亲到才猝然抬眼,撞进男人深黑瞳仁里。
她的心七上八下,眼神也闪烁。
你听到了,对不对。他说。
许栀怔然,什么
我和周赫的话。
许栀沉默下来。
我本来也没打算一直瞒着你,他道:我进梁氏,确实有其他目的,并不打算一直为梁正国打工。
以前,他在她面前,至少管梁正国称一声我爸,现在成了直呼其名。
这中间的差距太明显了。
许栀有些慌,他是要坦白吗可这坦白,真的不是因为她碰巧听到那些话吗
梁锦墨又道:我知道你过去和梁正国,付婉雯还有爷爷关系都可以,和梁牧之更是两小无猜,但这次,我希望你选我,梁家可以为你做的,我也会想办法。
许栀心口像是被撞了下,其实他也明白,这件事只要她知道,就有可能去提醒梁家人,更提防他一点。
毕竟论交情,她和梁家那些人相处的时间要久得多。
她的位置其实真的很尴尬。
为什么总是要她选呢,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选择,这一天下来,她一直在想,想得头都痛了,还是没有结果。
许何平和赵念巧要她选,梁锦墨和梁家人也要她选。
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她仓皇别开脸,我……我不知道,我没想好。
如果不回去和梁牧之订婚,那她注定会得罪梁家人,也不可能去提醒他们什么,但如果她为了赵念巧回去,她将会成为梁家的准儿媳。
立场的转换,其实就在一念之间。
梁锦墨没有再勉强她,这一晚,两个人是分房各自睡的。
许栀失眠了。
梁锦墨这个人,多数时候是很内敛的,他直白地表示希望她选他,其实很难得了。
但这或许是因为,他不想被她泄露了他的计划。
所以他会倾尽所有,留她。
许栀觉得自己好像那个怀疑邻居偷了自己斧子的人,现在她总会不断揣摩梁锦墨所有话语和举动,然后得出他另有所图的结论。
但……归根到底,她对他的不信任,来源于她自己的心虚。
如果她不曾伤害过他,那她就不用恐惧,可讽刺的是,如果她没有做过那些缺德事,他真的还会接近她吗
这真是个无解的问题,她太迷茫了,摸到手机给杨雪发微信。
许栀:问你个事。
杨雪:啥事
许栀:我有个朋友……就是她上小学的时候,欺负过别人,你觉得,被欺负的人会原谅她吗
杨雪:我刚想说你怎么无中生友,但既然是霸凌别人啊,那你肯定没那胆子,怎么你还有这号朋友,小学就是太妹吗还是你朋友别在垃圾堆里捡朋友行吗
许栀像是被刺到了,盯着最后一句,眼睛有些疼。
杨雪:原谅个屁,有的人从小就是人渣,这种人长大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被欺负的人做错什么了,被欺负了还要来谈原谅这一套,要我说,老死不见面已经算不错了,谁要是敢欺负我,我是一定要还回去的,叉腰.JPG
许栀动手打字,想说这个朋友当时也有苦衷,但打了一大段,最后又全都删了。
确实是无中生友,她就是那个垃圾堆里的朋友。
而且她对梁锦墨做过的过分事儿,还不止这一件。
现在想为自己洗白,可洗得白吗她的怯懦就是原罪。
她将手机倒扣在枕头边,不想再看了。
她也觉得,自己好像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