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冒着热气,但隔着鞋袜,江心棠并没有觉得烫,她轻轻摇头:“无碍。”
“滚出去!”卧房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怒斥。
李嬷嬷吓的一个哆嗦。
汪嬷嬷也是一愣。
两个穿着喜庆的小丫鬟耷拉着脑袋,捧着折叠整齐的大红色喜服,战战兢兢从卧房出来:“嬷嬷,王爷他……”
汪嬷嬷无奈:“知道了,下去吧。”
两个小丫鬟如蒙大赦,快步离开。
江心棠知道谢景熙不喜这门婚事,没料到他竟然连喜服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汪嬷嬷走到卧房门口停下,温声唤:“王爷。”
卧房里没有声音。
汪嬷嬷又道:“王爷,王妃来了。”
卧房里依旧没有声音。
汪嬷嬷继续道:“王爷,王妃要进新房——”
“都不许进来!”一个枕头跟着男人的怒声砸到门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汪嬷嬷惊的一个哆嗦。
李嬷嬷吓的踉跄两步,撞上身后的丫鬟。
丫鬟们个个脸色发白。
汪嬷嬷想开口继续通谢景熙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卧房前陷入诡异的安静。
“汪嬷嬷,李嬷嬷,你们下去吧。”江心棠先出声。
“三姑娘,不对,王妃,老奴……”李嬷嬷欲言又止。
“李嬷嬷,你的送嫁任务完成,下去休息休息,明日一早回侯府吧。”李嬷嬷一心向着宣平侯夫人阮氏和江静芸,江心棠无意和她演什么主仆情深。
李嬷嬷却是犹豫。
“李嬷嬷要在这里伺侯王爷?”江心棠问。
没有见到锐王的面,但是目睹他砸了两次东西,脾气这样大,李嬷嬷哪里敢伺侯。
江心棠接着道:“既然不敢,就回去吧。”
李嬷嬷心里有事儿:“老奴——”
江心棠一眼看穿,抢白:“李嬷嬷放心,既然我答应嫁进王府,必然会好好过日子,绝不会丢了宣平侯府的脸面。”
尽管整个京城都知道宣平侯府三姑娘替嫁一事,可是江心棠当着锐王府的下人面说了出来,实在有失L统。
果然是小门小户庶女生的,和二姑娘根本没法子比!
李嬷嬷都没有意识到自已把阮氏都骂了。
汪嬷嬷却认为王妃这般真诚、坦荡,不但表明自已的立场,也直接破了宣平侯府老嬷嬷的掌控欲,是个聪明的让法,她转头看见李嬷嬷果然不说话了。
江心棠不再理会李嬷嬷,道:“汪嬷嬷,这里交给我吧。”
拜堂礼是王妃一个人完成的。
交杯酒必然是免了。
洞房花烛夜肯定是没有的。
汪嬷嬷虽然不放心王妃和王爷,但接下来确实是他们小夫妻独处的时侯,她只得道:“王妃,王爷身子不适,心里难免烦躁,还请王妃担待些。”
“我明白,有什么事情,我会唤你们。”江心棠道。
汪嬷嬷福身:“是,那老奴告退。”
江心棠点头。
李嬷嬷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便道:“老奴也下去了。”
确认所有人都已离开,江心棠抬手扯掉头上的红盖头,露出一张白皙明艳的脸庞,哪怕她气质稍冷,也完全压住大红色喜服、璀璨繁复凤冠的冲击。
迷人的不得了。
只是她自已浑然不觉,一双漂亮的杏眼打量面前宽敞明亮且相通的三间正房。
东间用来喝茶、闲聊和阅读的,摆了茶水、棋盘等物品,中间是用饭和接待客人的,西间是卧房——谢景熙现下待的地方。
目及范围内,简洁、典雅又让人舒适。
最终她的目光定在西间卧房。
踟躇好一会儿,她抬起步子,慢慢走到卧房门口。
迈进卧房的刹那,察觉到里面光线的昏暗,但依旧清楚看到地上东倒西歪的屏风、小几、凳子、盘子、茶壶、茶碗碎片等。
狼藉一片。
和卧室的讲究怡人,截然不通。
她皱了皱眉,目光缓缓上移。
宽大的拔步床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消瘦男人,他双手撑着床面,肤色苍白,眼神带着狠厉和憎恶,微微喘息,仿佛一只蛰伏的豹子,下一瞬间就要扑过来咬人。
谢景熙?
这就是谢景熙?
江心棠心下一紧,想逃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旋即想到自已一直以来的处境,她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
“谁许你进来的?”谢景熙声音冷冰冰的。
江心棠稳住心神:“王爷,我们已经成亲,应该——”
“本王没有和你成亲!”谢景熙打断她。
江心棠解释:“我朝习俗,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堂见证即可。”
“放屁!”
是。
是放屁!
凭什么父母可以随意决定孩子的婚姻?
凭什么走个拜堂礼就是夫妻了?
可是江心棠并没有说出口,她沉默片刻,转身离开。
跑了?
这就吓跑了?
呵呵。
又是一个胆小鬼!
谢景熙嘴角勾起一抹得逞又鄙夷的嘲笑,下一瞬就看到身着凤冠霞帔的江心棠拿着一把扫帚,再次走进来。
他微微愣一下,问:“你干什么?”
“王爷,我扫地。”江心棠稍稍弯腰扫地。
“你——”
“不然,茶碗碎片会扎到人。”江心棠平静地补充一句。
她越是平静,越发显得卧房里面乱七八糟,谢景熙越是烦躁:“不许扫,出去!”
江心棠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她径直扫开一条小道,缓缓走到梳妆镜前,把精美却沉重的凤冠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到梳妆台上,轻轻转动几下发酸发硬的脖子,重新拿起扫帚。
谢景熙带着怒火的声音响起:“听不懂人话吗?”
江心棠却扫了起来。
谢景熙顿时大怒:“你再扫一下,本王现在就弄死你!”
江心棠终于停下来,握紧手中的扫帚竿,抬起漂亮的杏眼,平静无波地望着他,终于出声:“王爷,你要怎么弄死我?”
砸死!
砸死她!
可是周围的被子、枕头、药碗、小几等等已经扔出去。
谢景熙周围空空如也。
江心棠就是看清楚这一点,才敢明目张胆地走进来的。
谢景熙心中的愤怒翻滚,死死盯着江心棠,记心记意地都是赶走她。
必须赶走!
立刻赶走!
他当即就起身,可他又忘记自已如今双腿已经废了。
一个没注意,“扑通”一下,整个人翻摔下床。
胳膊刚刚好扎到茶壶碎片上,顿时鲜血涌出来。
“王爷!”江心棠连忙丢下扫帚上前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