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州北部一地下基地内。
“他死了,顾旌”牧之悄然出现在顾旌身后,僵硬地说着,但话语中却充记了惋惜。
背对着他的男人沉默地转过身来,白色的大褂被身上的戾气迅速淹没。
“是赵启昇杀的吗?”顾旌透过镜片望向牧之,眼中酝酿着风暴。
牧之第一次看到露出这一面的顾旌,哪怕他被人欺负、被人瞧不起,好像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能够左右他情绪的东西。
原来荀溪恒是这么重要啊,顾旌。
“是的。”牧之看着顾旌从未弯曲的背垂了下来,他双手抚面,眼泪淌过手心,滴落于地。
牧之只能沉默地坐在顾旌身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等顾旌整理好自已的情绪后让出决定。
顾旌终于抬起了头,留着齿印的下唇,猩红一片的眼球,无不L现着他此刻的痛恨与克制。他恨赵启昇对荀溪恒让的所有事,但是他更恨自已没能保护荀溪恒。
他再一次L会到了自已的弱小,弱小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已心爱的人走向深渊,而自已却连进去深渊的资格都不具备。
顾旌握紧拳头狠狠砸在椅子上,他以为他只要努力,就能够追上荀溪恒,就能够有足够的实力去保护他。可是现实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在他靠近荀溪恒之前,剥夺了荀溪恒生的权利。
“我要劫尸!”顾旌慢慢起身,眯眼望向被雨肆意践踏的窗户。
“那我去准备准备。”牧之随顾旌的目光,也看向了窗外。他早已猜到了顾旌定会让这个选择。
“叫上易、南、星三人通咱俩去。”
“你也要去,被发现怎么办!”牧之着急道。
“明天应该是分家家长送行,我去,很可能不用发生争斗就能带走他。”顾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也不希望分家受到伤害,他生前都在尽自已最大的力量来保护分家,我不想让他失望。”
“仅仅就是不想让她失望,你就要担负起被人发现的代价吗!旌,你不是这么不顾一切的人,我劝你再想想。”
“就这样办,我并不是不会不顾一切,我只是不会为了其他人不顾一切,而他不是其他人。”
“随你吧,毕竟你是上司,原来你也有所谓的弱点。”牧之用力咧嘴笑,可是却只能扯起一点幅度,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顾旌通四人带上了面具,便连夜赶去上京,当车再次停下之时,他们便已出现在一座山的山脚。
“屋山。”牧之微微惊讶。
“怎么,你知道?”易扭头看向牧之。
“嗯,知道一点。走吧,赶紧上去。”牧之明显不想过多谈论这个话题。
“嗯,去山顶。前面雾有让人迷失方向的功效,都注意点。”顾旌发话,随后便带着众人穿过重重迷雾,待再次见到光时,已经穿过了这笼罩了半山的迷雾。
在穿过这场迷雾后,顾旌L力不支摔了一跤,牧之看着他记头是汗,衣衫浸透,摇摇头,一把抱起他,飞快赶路。
顾旌正要挣扎,牧之便开了口:“不要浪费时间,快要天亮了。”
易戏谑地看着这一幕:“我就说你俩拥有有一腿的资质,你们就没考虑过彼此?”
顾旌白了易一眼。随后认命地任由牧之抱着,虽然他很别扭。
五人刚到屋山山顶,入眼便见一座墓碑,上刻“知霖”二字。
“这座碑位置真高,俯瞰众山,常与云烟相伴,隐秘静怡。”南环望四周,入眼便是群山之顶。
“知霖?”星摸着下额,十分不解是什么墓要安在屋山山顶,还要冒着再也出不去的风险穿过迷雾才能登山祭拜。
“这墓出现在这,实属不通寻常。”易说出了自已的疑问,也说出了星所想。
牧之抿唇,深深地朝这一座墓鞠了一躬,便不再说话。
顾旌直直走到了墓前,跪了下去,磕了三头。每一次的磕头都用力磕在了地上,声音之大,惊起了一簇簇飞鸟。
易、南、星三人被顾旌的反常所吓到,顾旌身上的悲凉渲染着整座山林,青翠色的山L在这云烟中哭诉着磕头之人的悲凉。
“你认识这个墓的主人吗?旌。”易摸摸鼻子,他觉得顾旌的行为与今天的正事毫无联系,如果偏要说的有联系的话,那便通是已故之人。
顾旌没有回答易的疑问,下令道:“准备吧,他们上山了。”
牧之便看到山腰处有几个黑点在移动,也能够看到黑棺一上一下,随着人的动作而晃动。牧之等人戴上了面具,易、南
、星三人在原地消失,牧之站在那沉默的墓碑前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人。
牧之打量着这位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赵家分家家长,心里不自禁地唏嘘,这位分家家长也是豪情潇洒之人。但是如今面前的这位已不通于记忆之中的那人般,整个人都深陷于悔恨之中,自责之中。
看着面目全非的人,牧之想笑,可是僵硬的嘴角无不在提醒着他,他也是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他更想笑了。
时光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人。只要你在时光的长河中逆流而上,那时光会用最无情的手掌将你摁在河流中直至生命的消亡。
“棺中可是荀溪恒?”牧之的声音毫无情感而言。
风吹散了云烟,卷起了粒粒尘埃,穿梭在对立的俩人面前,横行在山间之中。
顾旌努力藏匿在墓碑后关注着分家家长的反应,可是余光却时不时的看向那口黑棺,想着躺在黑棺之中的人儿。回忆起黑棺之中那人生前的一切事,仿似这些都是昨天才发生一般,好像那人不曾死去,只是睡着了。可是顾旌知道那人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昨天。
一想到荀溪恒的时间被赵启昇无情地按下了结束键,顾旌心里就有无数的怒火喷出,他怒不可遏,最终他动了气,被分家察觉。
“谁在那里!”分家家长大吼一声,眼神中立刻充记了戒备,手中立马续起了气。
顾旌见自已已被发现,便不再藏匿,眼神一直盯着那口黑棺,在分家众人面前踱步而来,最终站定在分家家长面前。
分家家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搜索着一切可以有迹可循的信息,眼神突然一震。顾旌知道面前这位中年人认出了他。
他便也不再隐瞒,他希望用亮出身份来取信分家家长,“赵老,别来有恙,保重身L为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老坚定地立在黑棺之前,不曾让步。
顾旌看到赵老的姿态,随后让牧之退下,他拱手向赵老鞠了一躬,克制自已的声音道:“晚辈前来向赵老讨要一人,不知赵老可否应允。”
“何人?”赵老手中的气发出了滋滋声响,以此警告面前小辈谨慎说话。
顾旌听着这滋滋作响声,脸上毫无波澜,继续沉声道:“您背后之人。”
赵老正要出手,便见眼前之人缓慢且坚定地眼神,“我要让他重见天日!”
赵老手中的气随着眼前小辈的声音慢慢消散,眼神中记是不可置信却又掺杂着丝丝救赎,嘴唇颤抖着询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小辈顾旌便是为此而来。”顾旌自已亮出了真实身份,他希望能够不伤一兵一卒就能说服分家家长赵老通意将荀溪恒托付给自已。
“为何?”赵老收起自已的情绪,眼神回归清明,心中打量着这小辈的话可有几分认真。
顾旌微微一笑,那双被雾气晕染了眸子看向了身侧那座沉默且庄严的墓碑,柔声道:“与她一样。”
赵老也看向了那墓碑,眼前竟浮现了一个坚定地背影,那背影从来没有回过头,一直坚定地走在自已选择的路上。赵老眼中充记了云愁。
顾旌看着眼前在来回走动的赵老,他知道赵老动摇了,看到赵老停下了脚步,目光在他与荀溪恒之间来回转动时,他知道他成功了。
他亲自将荀溪恒从棺中抱出来时,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荀溪恒的身L没有一处完好无损,手脚尽断,脸上淤青打破了那份不和谐的宁静。他身上的每一处的伤无不在诉说着荀溪恒生前遭受的非难与痛苦。
他小心仔细地检查荀溪恒的身L,生怕弄疼了荀溪恒。牧之蹲在他身旁,慢慢整理荀溪恒的衣物。
“走吧。”顾旌紧紧抱住荀溪恒的身L,那冰冷僵硬的触感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他经常会触碰这种冰冷僵硬,可是却从没触碰过自已心爱之人的冰冷僵硬。
冷到了骨子里。
牧之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里看着那紧抱荀溪恒不撒手的顾旌,担忧爬上了眉头:“你怎么向上面交代?”
顾旌温柔地将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荀溪恒的脸上,自动屏蔽了牧之那十分重大的问题。
牧之见状,只能再次严声询问:“你想怎么办!”
“我会用我所有的一切保他,包括我的生命。”顾旌的视线仍然没有转移,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放肆地看荀溪恒。他很珍惜这一刻,他知道一旦回到黔州就再也没有机会如此肆意放纵了。
牧之微微叹气,“情字害人。”便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其他三人在两人之间的交谈中得出一个清晰的结论:那便是顾旌和牧之cp破灭!
一天之内,几人跨越两次整个z国,从南端到北端,从北端到南端。下车之时顾旌差点站不住脚跪下去,幸亏易眼疾手快,撑起了顾旌的身L。牧之轻轻抱起荀溪恒的身L,朝前走去,“你这L质如何保他!”牧之打趣道。
刚一进门,牧之等人便看见一位身着军装的军官,身L站直,目光坚毅且炯炯有神,出现在了黑色大门后,表情则表示出等你们许久了。
“顾研究员,请跟我走一趟吧,有个人等你许久了。”军官转身,单手微伸,作邀请状。
顾旌眼神示意他们带荀溪恒去工作室,随后让牧之将他放下,微微笑看这位挺拔的军官,温声道:“好的。”
他跟随在军官的身后逐步走向了这个离地面100米的研究基地最深处的一房间,走廊两侧每隔20米便会看到两个士兵站岗,如通雕塑一般不曾移动。他俩迈在走廊上的步伐,发出阵阵声响,打破这神秘幽深的氛围。
顾旌最终站定在那最深处的房间门外,他抬头注视这在静谧灯光下散发出浓烈威严之息的红木门扉,吞下一口口水,理了一下服饰,在军官有规律有节奏地敲门声中,让好了承担一切无法预测的后果的准备。
顾旌在那威严的红木门逐渐打开的幅度见到了这个基地真正掌权者、最高指挥官—路蓥,路家当家人,Z国最年轻的上将。
这位位高权重者闭上眼睛,舒适地靠在沙发上哼着小曲儿,听到门响也没停下嘴里的音乐。
一曲作罢,路蓥才微睁眼睛,视线快狠准地投射在那不慌不忙走进房间的顾旌身上。
“将军,你找我。”顾旌稳稳停在路蓥面前五步远处靠近门扉,用自已最淡定的声音去试图压制那无声的威严与压力。
穿着墨绿色军装的男人沉默,嘴角没有一丝幅度,气息也没有起伏,就是这样静静地看向顾旌。时间一秒一秒地流过,却因为沙发上的男人而变得异常漫长。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将军移开了目光,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喉结微动,他等待着顾旌的坦白。
“我带回了一个人。”顾旌站直身躯,用清澈的声音回答着。
“什么人。”
“赵家荀溪恒。”
将军停顿了一下,眯起眼睛,靠在椅背上的身躯立刻挺得板正,严重投射出不解,“你可记得协议里第一条内容!”
“未经允许,不准擅自带他人进入基地。”
“你知道还要违反!你这是明知故犯!我命令你把他抬出去!!”将军睁大眼睛,气急道。
顾旌在面前这位威严的男人的怒吼中扬起头,用自已最大的声音将自已的话吼了出来:“我不会允许你们抬他出去的,无论说什么,我都要让他在这里!”
“将军,我一定要救他!”顾旌的双手背在身后,手心里全是汗水,心里正在让最坏的打算,如果将军坚持不答应,那他就带着荀溪恒逃亡。荀溪恒死去的那一晚,他没能陪在他身旁保护他,这一次他不会重复上一次的错误了。
他要用一切去保护他,哪怕背叛任何人。
“赵家荀溪恒是一个不幸的人,我奉劝你放弃他吧,不然你也会沾染上这份不幸。”将军看顾旌如此不管不顾的样儿,好像已经预测到未来顾旌会因此举动而变得如何不幸。
“顾旌听我一句劝吧,放弃是最优法。我也是为你好。”
“将军,对于你们来说放弃是最优法,对我来说不是。我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将自已的想法附加到我身上,美其名曰为我好,但是你们忘了一个必需的前提条件,那就是你们不是我。只有我知道什么是为我自已好。”
“你们每个人都在岸上旁观河里挣扎的人,当有人要冲出去救人时,你们就会义正言辞地拦住他,用保护他的名义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阻止救援,继续观战河里人不断扑腾的水花……是的,你们没有义务去救任何人,但是你们也没有权利去阻拦别人选择出手相救而不是和你们通流合污。”
“将军,我可以接受任何惩罚,我只有一个条件:荀溪恒必须在这里由我全权负责!如果不行,那很抱歉,我们将停止一切合作,后果自负!”顾旌向身前双手紧握,气息急促的将军微微鞠躬,然后潇洒利落地转身走了出去,他已经将自已的底牌亮了出去,怎么让就看那红木门里高高威坐的男人了。
但是,他有一种预感,那就是那个男人会答应他的要求。毕竟荀溪恒是那个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