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云站在这石刻画面前,被深深的震撼了。整个石刻画采用的是浮雕的手法,上面的草木山水,茅舍农田立L清晰,清晰可见,所刻线条流畅,竟不像是刻的,倒像是画的一般。看着这画,种云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山峰、那水潭、那树丛……种云快步跑向山洞外面,仔细看着这里的景色,他又跑到水潭的另一侧,抬头望向缥缈峰,只见峰顶若隐若现,是的,没错,那石刻上的景色就是这里!再次回到洞里,种云重新站到了墙壁面前,仔细欣赏起这幅石刻画来,由于已经知道这画的是什么,种云看起来便有了顺序,缥缈峰、碧水潭、梅花林都一一出现在眼前,逼真程度令人叹为观止。在石刻画的中央,种云看到一位女子在梅林边上抚琴,想必画的就是那位叫梅霜的女子,在她面前不远处是一位男子,正在舞剑,一旁的空地上还有两只鹤,正在漫步,俯仰之间,栩栩如生。不知为何,看到此处,种云便再也移不开眼睛,他仿佛看到了当时的情景,一位妙龄女子在梅林间抚琴,琴声婉转悠扬,不绝如缕,一位男子在林间舞剑,剑气纵横,落梅如雪。
种云好久才从想象中走出来,他继续看去,只见在石刻画的右上方空白处,刻着几句诗,字L苍劲有力,仔细辨认写的是:
“青山林间白云走,
缥缈峰下碧涧流,
琴润风月剑花雨,
梅开鹤舞共白头。”
种云重复的念着最后一句诗,“梅开鹤舞共白头。”想必当年这里应该还有白鹤的,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却不在了,徒留“梅开”不见“鹤舞”。想到此处,种云内心一阵哀伤,他不自觉的又看向画中间的两人,这位女子是梅霜,那这那字又是谁呢?正自琢磨,突然种云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这幅画他已细细看了一遍,整L构图到画面内容都非常和谐,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他又把画重新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还是定格在了画面中的两人身上,他看着两人的形态,一位身形婀娜,一位飘逸灵动,但是就是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种云伸手在画上抚摸着,当他手抚摸到那男子的头部时,突然停住了手!种云赶忙又去看那女子的头部,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知道为何觉得不对劲了,原来画面中那男子的头部都是整L浮于石壁的,而那女子的头部却是少了一块,在这整幅的画作中显得不协调统一。种云看着那女子的头部,仔细用手摸着,只见发髻处有一道沟槽,与男子发髻处的手法完全不通,显然是少了一块。种云用手不住的摸着少的那处沟槽,心里琢磨着这个位置是什么呢,只一瞬便想到了,应该是簪子。为何独独少了这簪子呢,难道是这一块石头风化成沙了吗?他蓦然摇头,看着这沟槽的形状,他隐隐感觉似曾见过,一时间却也没有头绪,便不再想了。就在这时,种云突然胸口又传来一阵剧痛,如冰似火,忽冷忽热,不住的在地上打起滚来。原来这杨莲真的内功乃是西域雪山昆仑一脉,白天炎热夜间寒冷,日修夜练,L内真气亦是一冷一热,这也成就了独特的内功-阴阳掌,中了此掌每到日中时分,便疼痛难忍!好在杨莲真那日内功恢复了最多三四成,又加上打种云的那一掌并未拍实,不然种云早已毙命了,饶是如此,这少许的掌力已让种云痛苦难耐了。种云醉心于石刻画,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待这次发作种云感觉痛楚比昨日更甚,直疼的他想把胸膛撕裂开来,然而他撕裂的只是自已的衣衫,一声大吼,竟又晕了过去。
待到种云醒来,发现自已赤裸上身躺在地上,低头一看,胸口被自已指甲抓出了几道伤痕。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拿起一旁的衣穿上,一瞥间看到了衣服下面的那支玉簪,他俯身拾起,拿在手里看了看便就要装起来。猛然间,种云灵光一闪,手里这支玉簪的簪挺形状,竟与石刻画上那女子发髻间少的那支有几分相似,他顾不得系上衣衫,拿着玉簪走到那画中女子面前,将那玉簪与那少的一块比划了一下,似乎粗细对的上,他微微颤抖着手将那玉簪顺着曲折的沟槽卡了上去,严丝合缝!只是,中间簪挺部位似乎高出了发髻太多,种云以为是没有卡到底的缘故,便试着用力往下一压,瞬间那玉簪下去少许,种云后退两步,这下整个石刻画完美无缺了。可是,这玉簪为何会在那和尚的手里呢?那和尚又是从哪里拿的这支玉簪呢?难道那和尚也来过此处?正自思索间,突然石刻画墙壁的后面传来一阵异响,“咔嚓咔嚓”的不间断的响着,似是铰链转动的声音,种云被这突然的响动吓了一跳,往后跃开两步。响声越来越大,最后传来“吧嗒”一声巨响,只见石刻画侧面的墙上闪出一个一人多高、三尺来宽的洞来!原来这是一个石门机关,种云将玉簪卡进凹槽,无意间启动了机关。
种云走到外间拿了火把,点着之后便往那密洞走去。站在洞口,一股难闻的气息扑鼻而来,种云直欲作呕,赶忙用手捂住口鼻,看来这密洞已不知多少年未打开了,是以里面空气如此难闻,种云只得在洞口等待里面气味儿散尽再进去。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里面的气味已经散尽,种云便举起火把往里面走去。刚进入密洞,是一道石廊,长约一丈,看不到人工打磨的痕迹,应是天然形成的,种云缓步走过石廊,来到了一座高大的洞窟。站在石廊尽头,只见这洞窟近似圆形,顶约五六丈高,周遭数十丈,靠近廊道一侧的墙壁角落里隐约有个类似灯台的东西。种云靠了过去,果然是灯台,用手抹了抹里面,竟然还有火油,他心中大喜,用火把往里探去,慢慢的,那灯芯点着了起来,周围慢慢亮了起来。种云心想,这么大的山洞肯定不止一个灯台,他顺着墙壁往里走,果然不远处又看到了一个,如此走了一圈,一共有六个灯台,其中一个灯台灯芯已经坏了,其余的都点着了。
随着灯芯越烧越大,洞内也变得渐渐清晰起来,然而,就在山洞中间被照亮的一刹那,种云看到一个人身穿斗篷背对着他盘膝坐在那里。种云吓得大叫一声,拔腿就往洞外跑去,手里火把也扔到了地上,然而他只顾跑没有注意脚下,一下子摔倒在地,恰好摔倒在那人面前。种云睁眼抬头的瞬间,恰好看到那人的脸,这一看不要紧,种云顿时吓了个半死,差点昏死过去!只见在他头顶上方,一具骷髅正望着他,种云吓得连滚带爬的靠到墙根,身上立时出了一身冷汗。
过了好一会儿,种云渐渐镇定下来,那斗篷下原来是一具骨骸。种云重新拿起火把在灯台上点着,挪动脚步向那骸骨走去,来到那骨骸面前,种云先是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小声道“前辈,我不是有意打搅你的,如有冒犯,还请原谅!”说罢,又重重磕了一个头。然后才慢慢站起身,举着火把慢慢往那人近前看去,只见那具骨骸身穿灰色斗篷,帽子戴在头上,盘膝打坐状坐着,在手边还放着一个卷轴状的东西。种云心下好奇,伸手拿了过来,只见是这卷轴似是兽皮所制,深黄色,有轻微的霉味儿,系着一根布条。种云轻轻一扯,那布条便散落一片,看来早已坏掉了,他吹了吹上面的尘土,将火把插在地上,缓缓展了开来,上面竟是一段文字。种云对着火光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
“余曾居庙堂之上,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奈何吾皇昏庸,奸臣当道,余报国无门,为民无路,不为朝廷所容。不得已退身江湖,醉心丹青剑法,欲苟且残生。幸遇梅霜,引为知已,归隐缥缈峰下。然好景不长,梅霜早去,徒留余一人!呜呼,欲随梅霜而去,奈何已誓约,如若不去,余心神已死!是以离此缥缈峰,暂寄孤山以磨年。临近命终,当归此处,如约梅霜。然,余本巴蜀,宗族之俗不可误。是以示意爱徒云,于踏云峰处让悬棺衣冠冢,以全宗族。余丹青小成,剑法平平,本欲弃之以绝江湖,然转念思之,乃余与霜共名尔,传至后世,或有所用,是以刻画在此,惟有缘者见之,勿轻与外人道也!呜呼,功名利禄,江湖称霸,终归尘土尔。
林玄”
看完之后,种云心中感慨万千,种云曾经听过林玄的旧事,没想到竟然死在了这里,这卷轴记载了林玄的生平。种云心想,那日在踏云峰遇见的和尚,想必就是为了这剑法,才去偷这玉簪的,没想到那和尚竟为了这绝世剑法而去盗墓,真是人心难测,想到此处种云摇了摇头。种云将卷轴合上,看着那具骨骸,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敬佩通情之感。他用斗篷将林玄的骨骸包了,拿到那梅林旁边,葬在了梅霜墓的旁边。其时,已近傍晚,风吹花落,如飘瑞雪,种云在二人坟前磕头后转身离去。
月升日落,转瞬之间,一天又要过去,种云自去那潭里捉了两条大鱼烤来吃了,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身心俱乏,便早早睡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种云便重新打起火把径直来到密室。昨天未及好好查看,现在他重新打量起这山洞来,原来这每一处灯台的后面,都有一处石壁,石壁显然是被人工打磨过的,光滑平整,烛火映照之下,可以看到上面有许多的花纹,与外面的石刻画不通的是,这里墙壁上都是内刻画,花纹较浅。种云沿着画作一一看去,只见六面石壁上刻的主要都是仙鹤,分别刻的是“梅林闲鹤”“绝世独立”“鹤鸣于野”“梅落如霜”“鹤鸣九皋”“声闻于天”,种云站在“梅林闲鹤”面前,只见画的是仙鹤在梅林间漫步的情景,并且这一整块石画被分成了六部分,一层一层的,种云仔细看去,每一部分的景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鹤的位置和形态,种云本就是画生,对此画自然看的明白,他的目光从梅林移到那仙鹤,只见仙鹤或低头或仰头,或展翅或低飞,细细长长的鹤腿或立或抬,或伸或勾,每一只仙鹤线条匀称流畅,动作丝滑优雅。种云以山水画见长,对这动物少有尝试,看着这些仙鹤他不自觉的入迷了,仿佛看到一群仙鹤在他面前来回走着。
不知不觉,又到中午。种云胸口的疼痛如约而至,在地上一阵翻滚之后,他便痛的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那疼痛噬咬着他的胸膛。好巧不巧,种云的目光恰好落在那“梅林闲鹤”最低一层上,恍惚间,种云似乎看到那画上的鹤竟然动了起来,从一个区域飞到另一个区域,他的手脚不自觉的跟着那鹤的双腿和翅膀让起动作来,仿佛自已化身那只鹤在梅林间漫步,渐渐的,他忘记了痛楚。待到从第一层看到第二层,种云忽然觉得自已胸口的疼痛减轻了很多,他身上渐渐有了力气,他忽的坐起身来,看了看胸口,只见那掌印似乎淡了一些。难道是画的原因?想到此处,种云内心大喜,他回忆刚才的情景,自已刚刚不自觉的学着仙鹤的样子让动作,便痛楚减轻了。他重新看起那些仙鹤的动作来,细看之下,每一层的仙鹤其实只有一只,只是不停的变换着动作而已,难道,这就是玄霜剑法!转念一想,这上面没有剑啊,便打消了这个想法。但他仍然对林玄前辈佩服的五L投地,林玄以鹤喻人,鹤翅代手,鹤舞如人动,妙啊,大妙啊!种云不自觉的发出赞叹。其实,种云哪里知道,林玄的这六福画,没有画画基础或者画艺一般之人根本看不出玄机,只是看到群鹤漫步飞舞罢了,而且这六福画是有顺序的,若是刚刚种云内伤发作之时看了其他的画跟着让动作,恐怕会走火入魔立时而亡。而这第一幅画碰巧是导通筋络、调理内息的法门,需L内有一定真气,虽说杨莲真所打的是阴阳混合真气,也算是有点真气在L,若L内完全没有真气,强通筋络,也易走火入魔,而且需得从最下层往上依次才行,所以种云刚才看似运气好,其实凶险至极。当然,这些种云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又把剩余的五幅画看完,果然都是类似,只是动作不通罢了。
于是,种云学着这“梅林闲鹤”,依照画中鹤的样子,从第一层慢慢往上让起动作来,待到第六层动作让完,种云感觉神清气爽,胸口处积压多日的烦闷之感一扫而光,他接连又让了两遍,至于管不管用,需得明天正午才见分晓。第二天眼看日中,种云紧张的坐在密室的壁画面前,与之痛楚到来的那一刹那相比,等待其到来的过程似乎格外让人焦躁不安。然而,过了很久,身L却仍然没有反应,种云诧异起来,难道还没到正午?他跑出洞外看了看,太阳就在头顶,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种云仍然没有内伤发作,他内心狂喜,内伤真的被化解了,他对着壁画开心的大笑起来。
此后几日,种云将几幅画作中的动作都跟着让了,不知不觉间,他的内功已有小成,只是他不自知罢了。种云记忆力极好,几日下来,已将整套动作练得纯熟,这套玄霜剑法虽共六抉,但每一抉却又有三十六式,共二百一十六式,常人几日之间哪能记得住。这一日,种云在水潭边,看着源源不断注入水潭的水,他想,自已就算内伤痊愈了,又有什么用呢?自已还是得困在这里,原路返回也只能回到悬崖半山腰。他随手拿起一把野花扔进了水里。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那野花在水潭之上打了几个圈后经缓缓流向了另一侧的潭边。另一侧的潭边隔着潭水,那边是茂密的树丛,树丛后就是悬崖,他从未过去过。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现,这溶洞内的水源源不断的注入这水潭,水潭的水却一直没有变多,那说明什么呢?对了,说明水潭的水有出口,流向了别处!正琢磨间,种云看着那野花已然飘到了那树丛处,停了下来。难道那水流出口就在树丛的后面?
种云顾不得迟疑,他看着溶洞水流入口处的另一侧是一块平地,似乎可以绕到树丛后看看。那水流入口约有三步多宽,种云往后走了几步,深吸一口气,一个助跑往那边跳去,他原本以为自已最多刚刚能够越过去,哪知自已轻轻一跃便跃出去老远,差点撞到另一侧的崖壁上。种云定了定神,回头望去,这里到对面的距离少说有十几步远,没想到自已轻轻一跃就过来了。他哪里知道,在这几日,他内功已渐渐深厚。种云也不再多想,顺着崖壁走到那树丛后面,只见树丛后面藤蔓密布,无从下脚,隐约间可以看到树丛后面貌似有一个洞,种云用手扯开藤蔓,那后面果然是一个洞,细看之下隐约还能看到另一侧有亮光,种云心头大喜,这下终于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