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柳永的一首《望海潮》,向世人道尽了杭州繁华。时值暮春三月,正是踏青游玩的好时节。杭州城郊,出城游玩的人随处可见。杭州盛产龙井茶,这个时节正是春茶上市,城外官道的上一处茶肆里,不少人正在里面歇脚喝茶。茶肆不大,几间房舍外的柳树底下,摆着十几张桌子,春风拂面,景色醉人,好不惬意。
远远的,官道上传来一声声“散开!散开!”的叫喊声。抬头望去,只间两骑一前一后正快速的沿官道奔来,踏青的人们惊呼着向路两侧散开。几名书生打扮的青年坐在临近路边的一张桌子上,望着正在奔来的那两匹马,一位学生朗声道“春风得意马蹄疾。”另一位学生应和道“何日看尽长安花?”紧接着几人便是一阵大笑。正说话间,那两匹马已奔至近前,只见两匹黑色的骏马大口喘着气,马上两人打扮相通,脚穿黑色长靴,头戴斗笠,身穿灰色长袍,一口腰刀插在马鞍一侧。二人在茶肆的挑旗跟前勒马站定,大声喊道“店家,快取好茶!”店小二忙不迭的跑过去牵马,一脸陪笑的说道“二位客官,您里边儿请。”那二人取刀下马,扫了一眼正在喝茶的几人,向一株柳树下的桌子走去,其中一人回头对那店小二喊道“去打点水来,好生饮马!””得嘞!”那店小二应了一声,牵马系到旁边的柳树下,自去打水饮马。
不一会儿,店家沏了一壶好茶,拿到那二人桌前,一边倒茶一边“笑嘻嘻的问道“二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其中一人白了那店家一眼,“何以见得?”那店家笑着说道“眼下这个时节,杭州天气已然热了,但是看二位所穿长袍,似是有点厚了。故而猜测是从异地而来。”
“呵呵,好眼力。”那人将茶端起,喝了一口,赞道“好茶!“
“这是雨前龙井,新制的。我们杭州啊,这个季节的龙井最是好喝,您二位来的可真是时侯,我们家……”那店家正眉飞色舞的说着,只听“哐啷”一声响,一人将腰刀用力往桌上一放。那店家看了一眼那刀,尴尬的笑道“不打扰了,二位客官慢用!”说完便转身悻悻的走了。
“忠哥,你说这苦差事怎么就摊到你我二人头上了呢。”稍微年轻一点的一人喝着茶说道,言语中颇有抱怨之气。
“苦差事?你小子跟着我捡大便宜了。这可是份难得的美差呀。”李忠端起茶,看着王俊说道。
王俊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央求道“快跟我说说,忠哥。我这问一路了,你也不说,眼下这都到杭州城下了,总该对我说了吧。”
李忠不紧不慢的喝下一碗茶,又缓缓的倒上。看着王俊一脸好奇的样子,“呵呵,好吧。路上不跟你说,也是怕走漏了风声,要知道眼下可不太平啊。现在马上就到杭州了,跟你说说也无妨。”说完,端起茶又一饮而尽。
王俊一听李忠要说,喜形于色,忙不迭的拿起茶壶给李忠倒茶。
李忠扫了一眼茶肆里的人,压低声音说道“这次我们来,运的东西可不是普通的东西,知道是送给谁的吗?”王俊摇头回道“忠哥。您就别卖关子了,告诉小弟吧。”
李忠探过身去,小声说了什么。王俊一听,惊讶怀疑的说道“啊?忠哥莫要戏弄小弟。”李忠端起茶,看着王俊没有说话。王俊看着李忠的样子,应不是说玩笑,低声说道“要真是这样,只有我们两个,恐怕……”李忠摆手打断了他,“放心吧,这就是大人高明的地方。之前大张旗鼓,十有九被抢,这次就是特意低调行事。”
王俊点了点头,似有所悟,“忠哥,这次运的不知是何宝物?”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管是什么宝物。我们这次只要安全运到。那可是大功一件,往后富贵,还少得了你我?呵呵。”说罢,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在另一侧的角落里,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独自坐在柳树底下,约莫二十出头,背倚长剑,正悠闲的喝着茶,虽然离得远,但是李忠和王俊二人的对话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耳中。
李忠和王俊二人喝过茶,又见饮好了马,丢下几枚铜钱便起身赶路,二人把腰刀重新插进马鞍一侧,翻身上马,一前一后沿着官道向着杭州城疾驰而去。那白衣少年看到二人离去,也自付了钱,走到柳树底下解下一匹马,向着杭州城策马而去。
戌时时分,明月东升,杭州城的明楼里一片璀璨灯火。明楼是杭州城中最大的酒楼,说是酒楼,其实是集各色营生于一L,与汴京的樊楼号称号称南北双珠,民间自有“北樊楼,南明楼”之说。明楼不是一座单独的楼,而是三栋楼,楼与楼之间有连廊连接,三栋楼一字排开。中间最大的一栋是明楼的主楼。位于主楼的大厅正中央,是一处圆形的高台,约莫三尺高,周长数十丈,高台的北侧,是一处屏风,画的是富春山景图,屏风的后面是乐师奏乐的地方,高台的其他位置记是客座。此时,一位头戴面纱,身着彩衣的女子正在上面翩翩起舞,和着轻快的音乐,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舞姿妖娆,眼神魅惑,惹得看客们发出一阵阵的喝彩声,更有不少富家子弟直接将大块的银子往高台上扔去,当真是“五陵年少争缠头,血色罗裙翻酒污”。
位于明楼二楼的正中、布置奢华的雅间里,几人正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下面。其中两人正是白天茶肆里的李忠和王俊,二人中间的是一位中年微胖男子,留着胡须,身穿锦袍,腰束玉带,腰间坠着一块玉佩,正出神的看着下面跳舞的女子,此人正是蔡游,当朝太师蔡元之子。王俊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下面跳舞的女子。正看间,中间的蔡游说道“二位此次前来,一路辛苦了。”说着端起酒杯。李忠和王俊赶忙端起酒杯,说道“能为太师办事,是我们的荣幸,何苦之有。”说罢几人碰杯一饮而尽。
“此次,父亲派你们前来,还有没有交代其他的事?”蔡游放下酒杯说道。
李忠一边为蔡游斟酒,一边说道,“除了取东西,别无交代。”
蔡游听了,面露不悦之色,“父亲还是信不过我啊。”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忠见状,连忙说道“太师也是为了公子好,眼下民间动荡,朝局不明,待太师摆平这些事,想必公子也就回去了。”
“我又何尝不知,眼下多事之秋,父亲身边更应该需要人手才是。”说罢蔡游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对了,进贡的东西我已办理妥当,只待你们二人押解回京便是。此次进宫意义重大,现在圣上对父亲不比以前,如果这次进贡能够使得龙颜大悦,父亲在朝中办事也就方便多了,我也就能够早一日回到父亲身边。”
一旁的王俊忍不住开口道,“不知公子准备的什么宝物?”李忠连忙给王俊使了个眼色,喝道“大胆,这是我们能知道的吗?”说罢赶忙拱手对蔡游赔罪道“二爷莫怪,是我等不知好歹。”王俊一喝之下,脸色刷的就变白了,赶忙低头拱手赔罪。
蔡游笑着摆了摆手,“呵呵,无妨,无妨。这次的东西特殊,在我眼里却是一文不值。可父亲再三嘱咐要我亲自来办这件事,我也只能照办了。等回府里你们看到就知道了,父亲这样让,自有道理。”说着,蔡游端起酒杯,李忠和王俊二人陪酒道,“多谢二爷。”三人正饮间,只听“嗖”的一声,一个东西往席间飞来。李忠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接住,原来是一支簪子,离蔡游的面门只差一掌。蔡游的酒杯还在唇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呆住了,额头渗出了汗水。只一瞬间,李忠就把簪子扔了,手心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痕迹,“簪子有毒!”李忠说道。说着,李忠和王俊二人立马抽出刀站了起来。就在这时,紧接着又是几支飞镖飞来,李忠这次看的仔细,是正在跳舞的那女子扔过来的。李忠将飞镖一一击落,喊了一句“保护二爷!”纵身便向那女子飞来。蔡游的扈从都在明楼外等侯,一时无法过来,王俊护在蔡游面前,转身便往楼下走去。
那跳舞女子眼见不中,待要再扔,但李忠一个箭步已在眼前,只得先应付李忠。此时,四周的看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扔是表演,大声的喝彩着。二人打斗之下,李忠握刀的右手渐渐疼痛难忍,看来刚刚玉簪上的毒烈性非常,一个不注意被那女子踢下高台,把屏风撞到了,后面的乐师一下子有好几人被打翻在地,众人一见之下,才知不是表演,突来的变故让大厅瞬时大乱,看客人慌乱的喊叫着往门外冲去,有几个摔倒的看客更是被乱脚踩死。外面蔡游的随从眼见出事,便一股脑的大喊着往里冲,但往外跑的看客们那管得了别的,只顾往外挤,导致这些随从一时间竟无法冲入进去。王俊护送着蔡游从二楼下来,眼看到李忠被踢翻在地,王俊便飞身上前与那女子打斗,但是那女子身L轻盈,将手中水袖往空中一抛缠在了二楼栏杆之上,一个借力便往蔡游飞来,蔡游哪里见过这种事,早已吓得愣在原地。李忠和王俊二人,一见之下,大叫“不好!”但是,为时已晚。那女子已来到蔡游身旁。这时,蔡游的随从终于挤了进来,看到这一幕立马举刀向前。那女子眼见人多,大喊一声“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杀了他。”众人一听,只得愣在原地,不敢近前。那女子拖着蔡游沿着楼梯慢慢又回到了二楼。这时,李忠王俊带着众人也已慢慢逼上前来,那女子被逼到了栏杆处,已经无处可退。
那女子冷冷的盯着众人,拿着匕首抵在蔡游的脖颈处,蔡游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李忠喊道,“放下刀,我们放你走!不然你休想活着走出这里。”那女子轻蔑的一笑“我来这里,就没想着活着离开。狗官,偿命的时侯到了!”说着便要往蔡游脖子上抹去,突然“啪”的一声响,那女子的手腕一疼,手里的刀被打落到了地上。原来就在刚才瞬间,王俊趁女子说话不注意,扔出铁弹打中了女子手腕,紧接着,李忠飞身往女子肩头踢去,电光火石间,女子被踢下楼去。众人叫喊着冲下楼来便要捉那女的,那女的饶是武艺高强,但奈何对手人多,小腿已经中刀,正往外冒着血,渐渐不敌眼见就要被活捉。就在众人即将活捉该女子时,突然“嗖嗖嗖”的几声响,众人来不及反应,便被什么东西打翻在地。李忠举刀一挡,没被击倒,只倒退了几步,暗道“好功夫!”。只见一个白影从门外飞来,李忠还未看清,手中的刀已被踢落,只觉胸口一痛被踢翻在地,待李忠起身,那白影和女子早已不见,只留下地上痛苦哀嚎的人们。李忠待要追出门去,突然听到王俊一声大喊“二爷!”
王俊抬头往二楼一看,只见蔡游已倒在地上。李忠暗叫不好,忍痛飞身上来,只见蔡游已经昏迷不醒,脸色煞白。近前一看,只见蔡游背部一个飞镖已近没入身L。原来刚刚那女子被踢下楼的瞬间,偷袭所致。几人不敢怠慢,背起蔡游便往蔡府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