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父亲已经出去找人继续打听去了,母亲守着哥哥,泪眼婆娑。
老九翻身起来,一下子没站稳,眼冒金星,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的她,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妈,我也去找找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王翠只是嗯了一声,没有看老九。
快走,快走,季府派赈济米了……在街上溜达的老九正在想如何能够找到一些吃的,突然看着很多流民向一个方向跑去。一听说有米,老九也跟着人流跑了起来。
人流在一座恢宏气派的府邸门前自发的排成了长队,听其他人说,这是季府,也是益州的州牧府。
近来季府的大少爷季云康正带兵阻击南边过来侵扰的卢州兵,大儿媳甄氏便给流民派米行善举,意积福音保佑前线的丈夫。
眼瞅着桌上的米袋越来越少,老九不停的数着前面的人数和桌上的米袋,心紧张的似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有了这米,爹娘至少能填填肚子,大哥也能多熬一段时间,等爹爹找表叔。
谁知眼瞅着就要轮到她的时候,后面有人突然拉了拉她的衣服,说道姑娘,地上这个东西是你的吗
就在老九低头看的时候,一个身影猛然间窜到了老九前面,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她却被老九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衣角。
阿婶,你为什么插队老九有些气愤。
哎呦,小妹妹,你哪只眼睛看着我插队了对方自然不肯承认。
你不仅插队了,而且你已经领过一次米了,怎么能再领呢!老九语出惊人,但仿佛掐住了对方的要害般,让对方瞬间跳脚。
哎,你不要血口喷人啊!先是说我插队,现在又说我领过了,你个小姑娘眼神不好也就罢了,怎么心肠这么歹毒啊,我一家老小都快要饿死了呢对方恼羞成怒,不断用手指捅着老九的肩膀,老九几次闪躲,仍被戳中。
老九一只手捂着被对方连戳带打的肩膀,转头把目光看向自己后边的人。
这位婶子,您一直在我后面,看到她插队了是不是,您说句公道话,谁知对方却像是听不到一样,低着头,置若罔闻。
看到周围的人没有吱声的,插队的女子更是来了火气,叉着腰大声叫着:你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坏透了,一看就是全家死绝的灾星,你这种人啊……
她话音还没落,老九整个人就扑了上来,和她扭打做一团。
敢在季府门口撒泼,放肆,几个士兵穿戴的人把他们两个拉了开来,对着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说到:统领,怎么处置
宁统领甄氏唤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与季府府兵统领宁策对视了几秒钟。
只听宁统领接着说道:季府派米济世为怀,绝不滋养刁民,尔等在季府门前撒泼实在可恨,但今日大少奶奶行善济世,不罚你们,赶紧谢恩走人吧!说罢,府兵就开始哄撵老九。
米没有领到,还被人诬陷为刁民,老九哪里肯走,她一定要把事情说个清清楚楚。
只见老九躲开府兵,往前冲了几步,咚一声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
大少奶奶,请您明察,有人趁着慌乱多领冒领赈济米,岂不是辜负了大少奶奶您救世济民的善心。
哦你是埋怨我脑子笨眼又花,居然看不出来有人冒领赈济米是吗!甄氏有些不悦。
我不是……老九慌乱中准备再解释。
只见那插队的妇人猛的跪在地上,大声嚎哭到:大少奶奶明鉴啊,这坏丫头平白害我领不到米,我家那两个孩子就要饿死了啊!哇……哭声一声比一声大。
既然家中尚有幼儿,你且起身过来拿一袋吧。甄氏嫌她撒泼,想早早打发了,落个清净。
妇人一听,破涕为乐,千恩万谢,乐颠颠的准备上前领米。
等一下,我能证明她确实领过了米。老九高声喊着。
哦在这件小事上纠缠不休,甄氏面色已转为不耐烦,正准备摆手让府兵把老九赶走。
此时一直在大少奶奶后面站着,身着青色布衫,神情举止颇为不同的老先生过来跟甄氏低头耳语了几句,只听甄氏说道:好,你来说说,若你不能拿出铁证,我今儿便定你个嚣哗州牧府的罪过,杖责三十,你可想好了
老九坚定的点点头,随即开口说道:派米的桌子上因为压着米袋子,会有一些粉末留在桌子上,上前领米的人,需要躬身压着桌子才能拿到大少奶奶手中的米,这样一来,身上与桌同高的位置就会有一道白痕,我们刚才所站得位置,并未挨着桌子,所以身上有白色压痕的人,必定是已经领取过米的人。
老九说完,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那位妇人,只见她手忙脚乱的掸着自己身上的白色痕迹,在大家目光的注视下,仍然强辩到,我们落脚的地方,有些砖头就是这么高,这个痕迹我早就蹭上了!
是吗!既然如此,那你定不介意洗洗手吧
妇人搞不明白老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一口应承:为什么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待妇人洗完之后,老九就指着盆里的水说道:大家看,这就是铁证。
眼看众人一脸迷惑,老九继续说道,我观察过之前领到米的人们,他们拿到米后,都会不自觉的打开袋子,用手捧起米仔细看看,闻一闻,如此一来,手上必沾上米屑,你们看这水中的白色粉末不正是米屑吗
不,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老九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这不是米屑,这是,这是……妇人有些词穷。
你是想说这是你在落脚地方的砖头上的白色粉末对吗老九追问道。
对,对就是。
你撒谎,落脚地方的砖头你为何会无缘无故用手搬动,除非你受雇搬砖挣钱,明明有活计,却来骗粮。
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是难民啊……
那你为何要搬砖
我没有搬砖啊……
那你手上为何会有白色屑末,你分明是打开了米袋子,用手捧过了米,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来得及打开那个袋子……妇人在老九这一连串的逼问下,不自觉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妇人惊觉自己失语,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磕头喊道:大少奶奶,大统领饶命,饶命啊,我家一家老小,一袋米实在不够啊!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刁民,实在可恶,来人,拖走大少奶奶有些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气急。
大少奶奶,请慢此时老九高呼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响头磕完,头也不抬的说道:大少奶奶派米之举本是善意,如若此人所说属实,惩罚此人恐有损少奶奶的仁爱之心,万一到时对身边的人有所影响可就得不偿失了。老九的话掐住了大少奶奶的七寸。
那你说怎么办。
既然她说她家人众多,恐不活,不如大少奶奶派人跟她去看看,若情况属实,便多给她些米,得救人一命的大功德,若不属实,即为真刁民,则即刻杖责,也给那些妄图蒙骗州牧府的人一个警告。
见老九言辞恳切,甄氏又觉得此法可行,便嘱咐大统领:按她说的办,若不属实,就地杖责,不必来报是。
谢过大少奶奶,老九起身就走,眼角撇过那妇人,那妇人也正看着她,眼里的目光却不是记恨,是疑惑和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