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未见的宁静之后,一个明媚的午后,末药终被安然送回。年关将近,过年,这是末药最盼望的日子。末药仔细数了数囊中钱,医署结了工钱,可以过个不错年,还有富余。六月用边角布料为她制了一双鞋,往年父亲总会为她制新衣,身上穿的便是去年的新衣。除夕夜里,桌上摆了饺子、红枣、核桃,末药与六月坐炕上,畅聊。
“真是未曾预料,还有这样的日子。”六月感慨万分,“历经生死考验,流离失所,现下还可以过个安生年,盼着来年也能顺遂。”
“正是如此,”末药微笑着递给六月一颗枣,“愿阿姊来年心愿得偿,与阳侍卫共结连理。”
六月脸颊微红,羞涩地低下了头,“那末药你呢,有何愿望?”
末药双手托腮,认真地想了半晌,“跟着师傅,好好行医。”
言罢,她随手拿起一个饺子,笑眯眯地塞进嘴里,脸颊因咀嚼而微微鼓起,显得格外可爱。
“叩叩……”
“是谁呀?”六月侧耳细听,随即起身去开门。
“是我,阳侍卫。”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门开处,阳侍卫略显腼腆地站在门外,手中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我来帮你们放爆竹。”阳侍卫解释道,目光扫过桌上的简单饭菜,不禁笑道,“看这些怎么够呢?我带了些炖鸡和烤野兔来,大家一起吃个痛快!”说着,他便开始忙碌起来,将手中的食物一一取出,摆放在桌上。
"春节将至,鞭炮声声不可或缺,驱散邪祟,祈愿新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言毕,他取出备好的鞭炮,"你们且安心在门口观赏这番热闹吧。"
院内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年的味道就更浓了。
"噼噼啪啪……"
正当末药踏入门槛,院内正欢腾的爆竹声与她不期而遇。"怎地又放起爆竹来了,可别惊着了孩子。"她笑语盈盈,对身旁的阳侍卫说道,手中还提着为六月准备的滋补药材,"我特地带来些,给阿姊补补身子。"
“多亏末药无微不至的关照,六月这才顺利怀胎,平安诞下麟儿。”阳侍卫接过药材,一边引领末药进屋,一边侧头解释道,"除夕之夜,六月正值生产,无暇顾及这些习俗。如今母子安康,我才记起,过年放炮,驱邪避祟,图个吉利,保佑家人岁岁平安。"
"末药来啦!"六月坐在炕上,温柔地轻拍着怀中熟睡的婴儿。
"阿姊,瞧你气色好多了。"末药快步上前,细心观察后,挨着炕沿坐下。
"怎么,今日得闲了?"六月好奇地问。
"说来也怪,近日药署清闲,便向师傅请了假,特地来看看阿姊。"末药俯身向前,宠溺地望着婴儿,握起那稚嫩的小手。
"怎么不见你穿新衣?"
"那些士兵怕是要天天往药署跑,无病也要装三分呢。"阳侍卫插话,笑着打趣。
"阿姊何故发笑?"末药不解地问。
"今年啊,我得好好为末儿挑选一门良缘,这事儿,你可得上点心,孩他爹。"六月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着。
“放心,我记着呢。”阳侍卫将一盏茶置于末药面前。
“若再这般取笑,我可不敢再来了。"
末药脸颊绯红,羞涩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嗔怪,不住地轻啜着茶。
"末儿,你长大了,是时候为你考虑这桩人生大事了。"六月神色变得庄重,"女儿家,择一良配,实为一生之大事,马虎不得。"
末药仍懵懂,不过看着六月和阳侍卫,这几年一路走来,她隐约明白些。
"阳侍卫可在?"
"在,请问有何贵干?"阳侍卫迅速起身,走向门口,"请进。"
"不必了,将军急召阳侍卫,请即刻前往。"
"将军?哪位将军?他如何知晓我?"
阳侍卫心中疑惑,再次确认道。
"阳侍卫去了便知详情,请速速动身。"
"六月,我需即刻前往,你且安心。"阳侍卫向六月匆匆交代,便欲离去。
末药端着一碗粟米粥,正准备递给六月,"砰"地一声,
这声响让她和六月都惊得愣在了原地,侧耳细听门外的动静。
门轴转动的声音再次响起,末药急忙回头,只见阳侍卫站在门口,今日的他显得格外不同寻常,没有了往日的谨慎小心,反而显得有些失神。
六月与末药满腹狐疑地望着他,只见阳侍卫倚门而立,有些怔愣。
"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突然如此反常?"六月终是按捺不住询问。
阳侍卫缓缓抬头,似是在回答,又似在自语,"原来,李都尉便是那位将军……你们还记得他吗?"
"怎会不记得,若非李都尉,我们此刻或许仍漂泊无依。"六月认真回应。
"而今,李都尉已晋升为李将军,今日特来驻地巡视,并召集了昔日的同袍,叙旧一番。"阳侍卫边说边走近。
"既已相见,你为何显得如此心神不宁?"六月眉头微蹙,不解地问。
"不妨猜猜看?"阳侍卫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说。
六月与末药相视一眼,更是疑惑重重,静待他的下文。
"从今往后,你们得改口了,叫我阳参军吧。"阳侍卫难掩内心的喜悦。
片刻的愣怔后,六月率先反应过来,笑道,"恭贺高升,这些年来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那以后便以阳参军相称,真是可喜可贺。"末药也紧跟着道贺。
"新年伊始便有此等佳音,真是好兆头。如今你已是阳参军,为末药寻觅佳偶之事,想来也会更加顺遂。"六月更是满心欢喜。
“哈哈……”那夫妻二人默契大笑。
末药脸颊绯红,羞涩难当,"这两人定是高兴过了头,既然阳参军已归,我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言罢,末药不待二人回应,便出了门。
"末儿,天色已晚,送你一程吧。"隔着窗,六月大声喊道。
"不必了,阳参军还需照顾阿姊。况且,天还未全黑,我能看清路。"末药停下脚步,站在院子中,轻声回答。
"那提盏灯去吧,路上安全些。"六月坚持道。
"好,那我就把这院中的灯带上。"末药应允,随即提起一盏灯笼。
月光下,小径上,末药缓行,当她接近药所时,远远望见门口有一人来回踱步。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暗自揣测:会是谁呢?
当两人相距不足百步之遥,对方也捕捉到了末药的身影,停驻原地,目光锁在她身上。末药莫名生出一丝怯意,她并非惧怕幽冥之物,反倒是与人相遇让她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忐忑。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驻足于此?”末药也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在下乃李都尉,昔日一别,如今重逢,末药姑娘,别来无恙?”话音未落,他已迈步向末药靠近。
“竟然是你!”末药微讶,李都尉已立于她面前。
“你长大了!”他冷不丁开口,俯视着末药。
末药抬头看着他,红色的光,映在她和他脸上,朦胧氤氲。
“夜色已深,恐不便请都尉入内。”
墙内传来点点急切的吠声,显然它已察觉到末药的归来,正兴奋地呼唤着。
“三年未见,你一切安好?”
“一切都好。”
一阵沉默。
“都尉若无他事,还请早些归去,夜已深沉。”言罢,末药欲侧身绕过。
“且慢,我确有一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