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
顾倾歌看着外面的情况,听着那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她的眼底也溢出了些许笑意。
这一刻,她真的真切地感受到了,为百姓付出是值得的。
马革裹尸,无怨无悔。
这几个字也似乎有更丰富的意义。
顾倾歌看向顾镇平,就见顾镇平冲她笑笑,百姓是最简单的,天家也许会权衡利弊,会心生忌惮,会忘记顾家的付出,但是百姓不会。顾家不求百姓感激,不求百姓回报,可瞧着百姓这副模样,心里却又没法不动容。
自南遥关一战后,顾家一直沉寂着,顾镇平也已经有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了。
这一刻,他真的觉得,从前的顾家又回来了。
年前的时候,顾倾歌说,她要顾家家财万贯,盛名不衰,她说顾家是马背上打天下的人家,不能丢了根,顾家虽然现在人丁凋零,可还有女儿在,但凡有机会,也还是可以再上战场的,而她就愿意为之一战。
当时听那些话,顾镇平只觉得心潮澎湃,心神激荡。
而今,那些话却似乎都成现实了。
顾镇平高兴。
倾歌,之前是四叔错了,你真的让四叔清醒了,而今这样,才是顾家该有的样子,四叔感谢你。
四叔,凑在顾镇平身边,顾倾歌直笑,四叔要是这么说,我可要飘了。
你会飘
心里小得意,一时忘形,多正常啊。
瞧着顾倾歌娇俏欢喜的小模样,顾镇平垂眸笑了笑,他也喜欢顾倾歌眼下这样,就像是回到了顾家没出事之前。
只是,顾镇平心里还有件事,是他一直惦记,想问却没来得及问的。
倾歌,你和王爷在山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顾倾歌一愣,四叔怎么这么问
感觉。
之前在不明山下,解决掉彭放几个人的时候,夜锦枭看顾倾歌的眼神,还有刚刚在客栈里,顾倾歌和夜锦枭之间的眼神交流,都让他有种怪异的感觉。
那跟之前,是不一样的。
虽然到了这个岁数,还没成亲,可顾镇平也曾痴心爱过,算是过来人。
他能感觉到,夜锦枭和顾倾歌之间,有些什么东西似乎变了。
那感觉很微妙。
闻言,顾倾歌点了点头,倒也没瞒着。
我跟四叔说过的,在不明山的鬼窟迷林之后,有一大片的蓝玉龙羽花田,是能让人致幻,让人陷入幻境的。也是那时候我才意外知道,我和王爷之间,还曾有过一段婚约。
你知道了
顾镇平没想到,顾倾歌居然知道了这件事,他下意识的问出了声。
顾倾歌定定的看着顾镇平,四叔,你也知道
嗯。
顾倾歌知道了,也就不必再瞒着她什么。
顾镇平轻声回应,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小,你爹也还在,先皇和你爹商量的,做的口头上的约定。
那时候先皇的意思是,等你及笄了,问过你的意思,若你也对王爷有意,就为你们主持婚事。王爷是先皇最宠爱的小儿子,你爹又是他的心腹大将,他希望能结一段良缘,而不是盲婚哑嫁,整出一对怨偶出来。
这婚事没有昭告天下,只是先皇和顾家的默契。
咱们家人知道,先皇和王爷知道,如今的皇上,大抵也是听到过些风声的。
只是,后来朝局变动,很多事都变了。
再加上南遥关一战,顾家又出了事,情势也和之前不同了。
你或许不知道,在顾家出事后,你沉浸在痛苦里,一蹶不振的那段日子里,王爷偷偷地来过顾家许多次。那片梅林,你进过几次,他大约就进过几次。只是,他身份尴尬,身边又危险不断,他根本就不敢露面。
听着顾镇平这番话,顾倾歌双手不禁握在一起,一点点收紧。
这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
那个时候,她完全沉浸在痛苦里,她见过陪在她身边的人就是莫景鸿,倒是不知道,夜锦枭也曾频频出现过。
他……
在脑海里勾勒那些画面,顾倾歌莫名的觉得心酸。
顾镇平叹息着继续。
其实,那阵子王爷付出的,并不比莫景鸿少,包括之后的两三年,也都是如此。莫景鸿来提亲,说要娶你的时候,我犹豫过,因为我知道,莫景鸿虽然陪你长大,对你不错,可王爷付出的大抵更多。毕竟,张扬地爱一个人容易,静默无声地爱一个人,却不简单。可也是那日,王爷来找过我一次。
顾倾歌挑眉,他来找过四叔
嗯。
顾镇平点头,这件事,只有他知道,他谁都没说,包括在程氏和姚氏那,他也没露半点口风。
若非今日和顾倾歌聊起来,他大约也不会再提起。
看着顾倾歌,顾镇平继续。
他跟我说,他也想娶你,当初的口头婚约,并非先皇一厢情愿,也是他心中所愿。只是,朝局变了,很多事都变了,他再不是从前的天之骄子了。
顾镇平说着,语气里都更多了一抹疼惜。
他说他如今声名狼藉,是众人眼中嗜杀成性的残暴邪王,他又被当今皇上忌惮,身边危机重重,他还没能解决掉自身的麻烦,自顾不暇,他不敢再提婚事,他怕给不了你幸福,更怕拖顾家下水。
他跟我说,顾家考虑你的婚事,只管考虑你是否喜欢,是否能幸福就好,不用顾忌他。
他可以不再提往事,他也不想用姻亲绑住顾家,让顾家为难。
只要你幸福,他就可以成全。
那一夜,他说了很多的话,他也喝了很多酒,一连醉了两日,之后他就病了,大约半个多月才好吧。我犹豫过,也和你二婶、三婶商量过,跟柴亲王聊过,我们最终还是选了莫景鸿,我们都以为,平静简单的生活,能更幸福一些。
哪成想事与愿违。
莫景鸿没能给顾倾歌幸福,反而让她落了一身的伤。
反倒是那个说要放手,说要成全顾倾歌幸福的夜锦枭,一直在原地等着她,在背后默默地守着她。
都是命运弄人。
心里想着,顾镇平沉沉地叹息,许久他才看向顾倾歌。
倾歌,其实王爷这个人,深不可测,他暗中做了多少经营,做了多少周旋,又付出了多少,我知道的也不多。
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纵使这世上有千万人想算计顾家,想算计你,但他不会。
或许这就是天意,兜兜转转,你们又重新走回了原点。
我也不知道,未来会什么样。
可我知道,他身边危机不断,跟着他的路,一定不好走。但是,人生中最平衡的一件事,大约就是得失,有得就有失,纵使道路坎坷,可他这个人至少是值得的。所以,若真有心,不必顾虑太多,更不必顾虑顾家。
但凡是你的选择,我们都支持。
祈愿的时候都求万事顺遂,可人这一辈子,经历波折是在所难免的,路还要走,人都得往前看,不能永远都陷在过去里。
莫景鸿的事,过去就过去了。
是否再谈感情,谈婚论嫁,那是你的自由,但千万别怕,更别因为怕就封闭了自己,错过了值得的人。
倾歌,四叔希望你能幸福,你也一定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