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我把世代相传的本事传给你。大富大贵不要想，可是温饱从此不再担忧。你今日卖身葬父，我便买了你。”说话的是个老人家，瘦枯是他主要特征。像个倒放的枯梨，头大身子小。
地上跪的十来岁的男孩穿着一件黑色的没袖子的衣服，此刻并不是夏季，是深秋，不知他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他在瑟瑟发抖。男孩把头抬起来看着老头，并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男孩的手撑在地上，那是松软的土地，手指陷在土里，他的左手腕上有个蛇形印记，蛇尾在手腕处，朝向手掌的中指，蛇头向着胳膊往上延伸，像一道红色的闪电。只是这一切没有人能看到。
“你且去，葬了你老子，来东门下的大槐树跟前的木头房子里找我。”老人说完就走了，身上挂着滴里当啷的东西，听起来是铁器碰撞的声音。
男孩许是想起他的老子又低声哭了起来，被没走远的老头听到了，他转过身，身上的铁器依旧滴里当啷。
“哭吧，把你哭死了，你老子就活过来了。”老头说完又走了。
男孩停止了哭，站起身看着老头离开的背影。
男孩把他老子埋了，挖坑的途中撅头掉了，修了半天，全程没再流一滴眼泪。最后给他老子的坟头上放了一块破瓦片。别人的坟头前有柏树，象征着子孙后代长命百岁，但是他不懂那些，主要是他也没多余的钱买柏树。
男孩去了老头给他说的那座房子，男孩不敢进去，只是在门口站着。老头起身想再喝口酒的时侯看到男孩在门口站着，他没好气说“站在外面，等我死了你再进来”男孩听完就进来了。
男孩自已找了个破椅子坐着，老头继续喝他的酒。喝酒的途中斜眼看着男孩。
“知道我是干啥的吗？”老头问男孩。
男孩摇摇头。
老头看他不说话光摇头，并且从见第一面的时侯就没说过话，就气哼哼地说“叫声爷爷。”
男孩看了看老头又把头低下，什么都没说。
老头有点不高兴了。
“你是哑巴？”
男孩低下头，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老头摸不准了，就说“我给你个名字，我姓狗，你就跟着我的姓，叫狗杂种。”
男孩听到狗杂种这个名字把头猛地抬起，似乎是对这个名字有点吃惊，然后又把头低下，上下点了几次，算是通意了。
老头看狗杂种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名字，接着说“你无父无母，无人再为你庇佑风雨，给你起个不金贵的名字，将来阎王爷收你的时侯也会嫌弃你，那时你就能多苟活多年。”这是老头对男孩的一种保护，用自已的方式。
狗杂种听完眼睛里的阴霾少了很多。
老头接着问狗杂种“会喝酒吗？”
狗杂种摇摇头，老头瞪了他一眼说了句“真是个狗杂种。”
男孩听不懂这是夸奖还是讽刺，头低下挖手指甲里面的泥垢。
刚才他埋他老子的时侯手指头缝里弄的都是泥，虽然平时也有泥，但是没有今天那么多。
狗杂种看老头睡着了，把头抬起来环视破木头房子，房子里陈设简单，进门的左手边放着一张木头床，房子正中放着一张桌子，桌子的表面看起来油污污的，应该有些年头了。桌子跟前放着一把椅子，椅子背上少了一根横档，狗杂种就坐在这把椅子上。
狗杂种看着躺在床上的老头，他不知道老头是让什么的，不知道该跟着他还是该趁他不注意悄悄溜走，可是十二岁的他能去哪里？就像老头说的，他现在无父无母，有口饱饭吃活下去就够了，不去想其他了。
决定留下来的男孩慢慢也把疲惫的身L放松下来了，他就趴在那张油污污的桌子上睡了起来，直到胳膊压麻了才醒过来，光胳膊上还流了一滩口水。
醒过来发现老头不在床上躺着了，他出去房子外面找，发现老头坐在大槐树下磨几把亮闪闪的小刀。
男孩不说话，就看着老头磨刀，老头在一块麻子石头上磨刀，磨一会儿然后倒点水，再继续磨，直到他拿了一块猪皮试着切割，刀很快，猪皮很快就被割成几片了。
男孩很害怕，试验刀的锋利与否，根本不需要用猪皮，用别的也可以试验。
老头跟前放着一个用烂砖头砌的简易灶台，里面的火将干柴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火上面放着一个小铁锅，小铁锅里面是很细的黄土，老头拿着一截杨树枝拨拉黄土，中途添了好几次干柴。
老头看着土变成了灰白的颜色，然后把火柴抽了出来，顺手用刚才磨刀石的水把火浇灭了，只剩下一细股烟在往上飘。
老头趁土还热着就装在一个布片里了，随手就在路边薅了一根草杆，把布片口袋扎了起来。
男孩越看越看不懂，莫非老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是这个炒黄土又是什么意思？还有准备的那些生石灰又是什么意思？他完全看不懂了……
男孩浮想联翩，老头觉察狗杂种看刀子和土看的都定住了，就问“想啥呢？怕我把你宰了？”
老头说完笑着看男孩，男孩被吓坏了，但是也觉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该他死，他就跟着他老子，一起去黄泉……
“想知道爷爷是干什么的吗？慢慢你会知道的。还是那句话，有这门手艺，荣华富贵是不可能，但是也不至于饿死。你我这贱命，荣华富贵也轮不到你我身上，且有口吃的，苟活吧。”老头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男孩只是木讷点头。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老头给男孩说“狗杂种，今天跟我一起出去干活。”
男孩有点兴奋又有点害怕。
跟在老头的身后，男孩才发现老头身上那些滴里当啷的声音是出自装那几把刀的刀鞘。铁质刀鞘相互碰撞的声音。
老头把狗杂种带到通往山里的一条小路上，小路边上有个草棚，像是之前瓜田里的主人待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