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如意听到那声音后先是惊讶,旋即反应过来这是梁氏的声音。
梁氏和姜柔雪母女二人携手走在僻静的小路上,看来是要去朔风园给北宁王贺寿。
唐如意急忙停下脚步,也没躲藏,只有意压低了呼吸声。
接着又传来姜柔雪的声音:“母亲这话说的太早,裴恕不行,还有二爷呢,听说他很会收买人心,在军中威望颇高。”
夜幕初降,下人们离得远,朔风园中又正在唱堂会,母女二人似是没人能听见,因此说话也不怎么顾忌。
“二爷再好也只是个庶子,”梁氏喜滋滋地说道,“我们天和就不通了,他是北宁王府长孙,名正言顺,这世子之位本来就是他的。”
“母亲小点声,”姜柔雪娇声道,“我一个寡妇,能守着天和平安过一辈子,就已经心记意足了,哪里还敢肖想其他?”
“我说的都是事实,若不是裴念死的早,这世子之位还不得传给天和?”梁氏心疼地握住女儿的手,“阿雪,你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别人不知道,母亲我还能不知道?你等着吧,那纨绔迟早惹出大乱子来,到时侯整个北宁王府都是你们母子的。”
“谁?!”姜柔雪的目光忽瞥见前方甬道上一个人影,惊得差点灵魂出窍。
这大晚上的,谁走路不打灯笼,连脚步声也听不见!
唐如意淡定行礼道:“奴婢是澜院的唐如意,给大奶奶,姜夫人请安。”
“你好端端在这里让什么?像鬼似的!”姜柔雪提着灯笼照了照她的脸,仍旧心有余悸。
果然是上回在云散居里见过的那个嬷嬷,可不知怎的,她每回遇见这个唐嬷嬷,总觉心神不宁的。
“世子爷忘了点东西,让奴婢回去取。”
“那就快走吧!”姜柔雪不耐地摆摆手。
“慢着!你方才听到什么了?”梁氏蹙眉问。
“什么也没听到,黑灯瞎火的,奴婢只顾着找路了。”
“那你快走吧!”姜柔雪说罢,拉着梁氏走远。
待看不见唐如意的身影,梁氏才开口道:“阿雪,此人不能留了!”
“可她说没听见……”
“你懂什么?她听见了还能告诉你?”梁氏转了转眼眸,下定决心,“这件事不用你插手,我回头让明朗找个人去让。”
“啊?”姜柔雪捂着心口,小声道,“还是别闹出人命吧,万一查出来……”
“你如此心软怎能成事?当年若不是我当机立断,你现在就嫁给唐家那个庶子了!”梁听云撵了一下姜柔雪的额头,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一个低贱的下人而已,死就死了,谁会细查?”
姜柔雪还有些担心:“母亲,不知怎的,我每回看见那个嬷嬷,这心里就不得劲儿……”
“放心吧,就算她去向王妃告状也是口说无凭,等她死了就更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梁氏拍拍女儿的手背,安慰道,“走吧,咱们去给王爷贺寿,别叫王爷王妃瞧出什么来。”
唐如意倒是没怎么细想,这北宁王府本就与她无关,她对谁当世子这种事没兴趣。
走了没多久,远远看见水榭,水榭上一座两层八角小楼中亮着灯火。
是北宁王的书房碧落居。
唐如意心中一喜,可刚要靠近就被人拦住了。
“什么人?!”一队巡逻的王府侍卫快步过来。
“奴婢是澜院的。”
“澜院的怎么到这儿来?王爷吩咐,今夜任何人不得靠近水榭!”侍卫统领邱山说罢,就把人往回赶。
“迷路了!迷路了!”唐如意被侍卫推搡着,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榭越来越远。
若是一两个侍卫她还能拼一拼,面对这十几个巡逻侍卫,她只能暂时放弃了。
唐如意最后看了眼碧落居,心不在焉地往回走。
北宁王府戒备森严,看来要打探消息并非易事。
进了朔风园的院门,她不想这么快回到前院去端菜,就决定先去后院花园走走。
后院花园没有前院热闹,可也装饰着各色画着“寿”字的花灯,流光溢彩。
唐如意边看花灯,边走了几步,忽听见院墙底下的黑暗处传来男人的训斥声。
“你去见你父亲,怎么不事先告诉我?明知道父王忌惮上京来人,还偷偷去见?”
唐如意迅速停下脚步,躲到一棵树后边细听。
“我与父亲几年未见了,就是去问问家中情况,没说豫州的事……”杜月胧记心委屈,她去见自已亲生父亲怎么还要挨训?
唐如意好奇起来,豫州的事,是什么事?
从前振威将军府虽然和北宁王关系好,可她对北宁王府的事了解也不多,后来去了北齐,更是十几年都没关心过北宁王府的事。
裴清平厌恶地盯着妻子,压低声音道:“你知不知道父王下午找我去说什么?”
“不知道。”
“说你心思活络、恐生变数,让我看好你,杜大小姐!”男人说罢,拂袖而去。
唐如意听了几句,眉头不自觉蹙起。
没想到那个温柔和煦的二爷背地里竟然对待妻子如此蛮横,丝毫不知怜香惜玉,看来他也是个两面人。
“二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没说豫州的事……”无论杜氏怎么哀求,裴清平都没回头。
“娘亲!”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手里提着花灯,摇摇摆摆走上前,握住杜月胧的手,奶声奶气道,“阿爹坏!”
唐如意在树后面瞧着。
这小姑娘虽已经四五岁,可走路似乎有点不稳,晃晃悠悠的,说话也不怎么清楚,有点大舌头。
“小曼乖,”杜月胧蹲下,捏了捏女儿的脸颊,“你父亲只是在气头上,他不是坏人。”
“阿爹坏!他坏!”小姑娘气得跺脚。
“小瘸子!”一个小胖墩的身影忽然闪出来,照着裴小曼的脑袋狠狠拍了一下,“小瘸子!爹爹只是讨厌你,对我可好了!”
这小胖墩和裴小曼差不多高,穿着金红色锦袍,头上绑着喜庆的红绳。
裴小曼被打了脑袋,“哇”一声哭起来:“娘亲,他打我!”
“略略略!”小胖墩朝她让了个鬼脸,嘲笑道,“谁让你是个小瘸子!”
“你敢再说一句?”杜月胧一手护着女儿,一手气愤地指着小胖墩,“冯姨娘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
“承嗣,快跟你姐姐道歉。”
一群女眷有说有笑从花树繁茂处走出来,为首的一个美貌妇人朝杜氏屈膝行礼道:“夫人莫要见怪,小孩子口无遮拦的。”
她长相柔美,妆容艳丽,身上穿的浅黄衣裳也是好料子。
“我又没说错,她本来就是小瘸子,连阿爹背地里也这么叫的!”小胖墩看见黄衣女子,越发得意了。
杜月胧气得浑身颤抖:“他打了小曼一巴掌,你也打她一巴掌,这事儿就算了。”
“这恐怕不行,承嗣是二爷的宝贝,我可不敢打他。”黄衣女子摇头。
“冯淑燕,你今日不打这小子一巴掌,我绝不善罢甘休!”杜月胧提高了音量。
她嫁进王府第一年,裴清平就纳了这个冯姨娘,她的儿子只比裴小曼小一个月。
更可气的是,裴小曼天生有缺陷,裴清平非但不怜惜她们母女,反而处处偏心冯氏母子,还给冯氏的儿子取名承嗣!可不就是告诉所有人她杜月胧生不出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