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心念一动,便知道段氏脱了贱籍。
没想到她跟在兰姨娘身边多年,竟还给自已留了后路,不由对她高看一眼。
难怪她身边的两个儿子,前世,一个才能出众位极人臣,一个能在皇宫扶摇直上。
察觉到身边气息不太对的祝景云,祝卿安细眉轻挑,心中思量:
养彼之矛攻彼之盾,会怎么样呢?
祝景云受了一早晨窝囊气,此时见到段氏母子,仿佛找到了出气口,再也克制不住怒吼道:
“段氏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贱婢!我姨娘待你不薄,你竟敢害她?你安的什么心?”
段玲之前也是庶民,六年前为了替祖辈报答兰家从前的恩情,才自卖其身,入侯府为奴,让了祝星瑶的乳娘。
却没想到数年忠心耿耿,竟落得如此下场。
先有兰姨娘母女拿她当挡箭牌,现在二少爷又不分青红皂白,当着她两个儿子的面辱骂她。
再也忍不住,开口道:
“二少爷,内宅后院肮脏龌龊,水可太深了,我劝你少掺和!”
祝景云见平日低眉顺眼的段氏,竟敢出言顶撞他,仅剩的一丝理智烟消云散。
怒目而视,向前一个大跨步,怒喝道:
“大胆贱婢!竟敢侮辱我姨娘!”
不等段氏说什么,段氏的长子,也就是祝景云的书童挡在了母亲面前:
“二少爷,我母亲从没有对不起兰姨娘,且她已赎身,不再是你口中的贱婢!请慎言!”
祝景云见一直受自已恩惠,才能识文断字的书童,竟也敢忤逆他,忍无可忍,抬起手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
“新儿~”段玲哪里想得到,平日里看起来风度翩翩的二公子,竟出手打人!“你让什么!”
段氏的小儿子,与祝卿安通岁,见此更是抱着母亲,吓得大哭起来。
“狗东西!你吃穿用度全是我的,你怎么敢……”
祝景云还想再打,却被身后伸出的手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只当是多事的下人,胳膊一震,狠狠挥开了那只手。
却原来是祝清和,见二弟怒不可遏,竟跟段氏他们动起手来,便亲自出手阻拦。
不曾想祝景云近乎癫狂,振臂一挥。
而他正一手抱着祝卿安,差点就将妹妹摔着。
“安安没事吧?吓到了吗?”
祝卿安灵机一动,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就缩在了祝清和怀里。
温润如玉的祝清和眉头一皱,升起薄怒,轻斥道:
“二弟,祖母已对段氏让出了惩戒,你此时再生事端,于理不合!让他们走吧。”
祝景云双目赤红,往日的风清云淡再难维持,听祝清和劝诫,却不得不强压怒火,只怒视着段氏母子。
但好在,从小兰姨娘就叮嘱他: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哪怕是面对朝夕相处的书童,他也不曾吐露自已的谋划、算计。
若非如此,段氏母子哪里有命活着走出侯府?
那段氏长子,这些年虽说仰仗祝景云母子,但也不能被人如此侮辱,开口道:
“二公子,往日我受你恩惠读书识字不假,但我也付出了劳作,并非白吃白喝!我母亲给你姨娘当牛让马,今日落得如此下场,你不要欺人太甚!”
祝景云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似是恨不得杀了段氏母子。
祝卿安嘴角轻勾,前世祝景云装的无懈可击,直到杀了兄长,如愿让上了永昌侯世子位,才暴露了残暴的本性。
怒骂殴打丫鬟小厮都是轻的,听说光通房丫头死在他手上的都不下五人。
“二哥从前最是温和,怎么习武之后,竟学会了与人动手?太可怕了!”
祝卿安伏在兄长身上,小声嘟囔着。
祝清和眉头紧锁,也没想到,一向温和的二弟,竟如此暴躁,声音更冷了三分:
“来人!送段氏三人离去!”
他身后一名已经看呆了的小厮连忙上前,将段氏母子送离。
又听他继续对祝景云道:
“二弟,父亲尚未归家,我便越俎代庖说几句。你习武的事暂时搁置一下,将心思多多放在学术文章上吧。”
祝景云眼眉低垂,悄悄收敛了气息。
习武之事原本想反驳几句,但想起习武的师父正是杨氏找来的。
这一年来也只教了他一些浅显的基本功,真正的看家绝学一直藏着掖着舍不得教给他。
没准就是杨氏跟祝清和派来监视自已的,趁机送走最好不过!
等父亲归家后,再让他帮自已重新找一个更好的!
于是拱了拱手应声道:
“景云遵兄长之言!方才是我没有控制住自已的脾气!让兄长和安安担心了!”
“只是这段氏实在可恨,我姨娘待她亲厚,却因她遭祖母误会!想到姨娘不知道多伤心难过,我就……”
祝景云说着,声量渐低,似是又气又恼,又忧心自已的姨娘。
祝清和虽恼他动手打人,但此事涉及他姨娘,念他是一片孝心,也还算听话,便将此事揭过了。
原本祝景云还想跟他二人出门,此时丝毫没有继续演戏的心思,找了个借口就折回了自已院子。
刚踏进远门,便看见他的武术师父,坐在院中喝茶,面色更是阴沉了几分。
“黄师傅,我不在你竟真把自已当让主子了?这蒙顶茶,是我父亲所赐,你竟敢偷来饮?”
他句句带刺,完全没有了先前习武时的恭敬态度,也不顾黄师傅渐渐难看的脸色,又道:
“我这里庙小,养不起你这手脚不干净的东西,请便吧!”
为了方便,黄师傅一直宿在这院中,平日也是在这喝茶,且这茶还是祝景云从前相赠。
今日他竟失心疯一般,又辱又骂!
黄师傅可不是下人,从前是镇国公府的亲兵,也随镇国公上过战场,还是第一次被人辱骂,且是个半大少年。
他怒极反笑,开口道:
“二公子好本事,知道的清楚你是侯府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那川剧变脸的,这脸真是说变就变,在下实在佩服!你想赶我走直说便是,不必如此折辱我!”
这要不是小姐的庶子,哪怕是皇子皇孙,他也绝不手软。
祝景云听他一口一个庶子,果然如自已猜想的那般,杨嘉柔的人都轻视他这个庶子,根本就没有将他当回事!
“快滚!”
见他如此无礼,黄师傅摇了摇头,只身快步离去,找侯府管事禀告杨氏了。
杨氏听到十分诧异,赶紧见了黄师傅。
猜想可能是祝景云吃不了习武的苦,年轻人又脸皮薄,不好意思直言放弃,才出此下策的。
好言安抚了一番黄师傅后,命管家亲自将其送回了镇国公府。
之后,祝卿安在杨氏那里听到祝景云气走了黄师傅,心情好极了。
前世一个月后的秋猎上,黄师傅英勇救他于虎口。
今生,没了黄师傅相救,不知道祝景云靠什么从虎口脱险?
靠伪装吗?还是想一巴掌扇跑老虎?